谢淮安把叶峥让进小院，关上门。张默机灵地去门口守着。
“公子，我跟了那位谢史官一天。”叶峥压低声音，“她早上从住处出来，直接去秘阁。中午虎贲卫来闹事那会儿，她出来应对。下午她离开秘阁后，没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东市的‘陈记’药铺，抓了两副药。”
“药方记得吗？”谢淮安问。
“我假装买药，凑近看了。一副是常见的安神汤，另一副……”叶峥回忆了一下，“有当归、熟地、川芎几味，像是补气血的，但里面还加了一味‘远志’，分量不轻。掌柜的还问了一句‘这方子谁用的？远志下这么重，安神是够了，可别用久了伤身’，谢史官只说‘给家里长辈用的，大夫交代的’。”
远志？谢淮安懂些药理，这药安神定惊不假，但用量过重，或长期使用，确实可能不妥。给长辈用？谢娇娇似乎孑然一身，没听说有什么长辈在长安。
“然后呢？”
“然后她拿着药，没回自己住处，而是去了永宁坊后面一条很僻静的小巷，进了一个独门小院。我在外面等了两刻钟，她才出来，手里的药包不见了。出来时，眼睛好像有点红。”
叶峥说，“我打听了一下，那院子里住着个姓岑的老头，据说以前在钦天监当过差，后来不干了，现在靠卖点自家腌的咸菜过活，街坊都叫他‘岑咸菜’。”
岑咸菜？钦天监？谢淮安心中一动。钦天监和太史局虽然不同，但都是和天文历法、皇室档案打交道的部门。一个前钦天监的老吏，一个现任秘阁史官，还是“家里长辈”？
“知道了。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小青。”谢淮安叮嘱道，“继续留意，但要更小心，别被她发现。”
“明白。”叶峥点头。
叶峥离开后，谢淮安独自坐在灯下思索。谢娇娇，岑咸菜，秘阁，还有言凤山想查的兵械档案……这些散落的点，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线连着。
第二天，谢淮安又去了秘阁。他今天没要具体的档案，而是向谢娇娇请教：“谢史官，我想系统地了解一下本朝开国以来的官职变迁，尤其是武职和监察体系的演变，该从哪些卷宗看起？能否指点一下门径？”
这问题听起来很正当，像是真心为策问和以后做官做准备。
谢娇娇看了他一眼，说：“这类记载分散得很。开国初的《职官志》在甲字三号架，太宗朝修订的《百官谱》在乙字七号，后来的增补和变动记录，散落在各年的《朝议纪要》和《政事录》里，需要慢慢找。”
“可否请史官帮我找齐？我对秘阁不熟，怕找不全，也怕乱了次序。”谢淮安语气诚恳。
谢娇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后点点头：“可以。但东西多，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整理。”
“不急，有劳史官。”
接下来的几天，谢淮安每天来，都看到谢娇娇在为他整理那些关于官职变迁的档案。她确实很尽心，不仅找齐了主要的卷宗，还在旁边附了纸条，注明哪些记载有争议，哪些地方的记录可能不全。
谢淮安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梳理脉络。他特别注意武职体系，尤其是虎贲卫的设立、扩编、权限变化的时间点。乾盛十八年，是一个明显的分界线。那一年，虎贲卫从单纯的皇宫宿卫，扩大为可以参与京城防务乃至部分外派任务的精锐，权限大增。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当时还只是虎贲卫副统领的言凤山，以及他在朝中的支持者。
档案里没有明说反对者是谁，但字里行间提到“有老臣力谏，言此举恐开跋扈之端”、“帝不纳”，语气惋惜。
谢淮安的手指划过“老臣”二字，指尖微微发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