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约两周。一个星期三的早晨,苏娇娇像往常一样打开诊所的门,准备打扫卫生。
她愣住了。
诊所的门上,泼着一大片暗红色的东西,已经半干了,顺着门板往下淌出几道痕迹。空气里有股铁锈似的腥味。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什么动物的内脏,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苏娇娇站在那里,看了几秒钟。然后她放下手里的水桶,走到门前,扯下那个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她回到屋里,拿出抹布和水,开始擦门。
红色的污渍很难擦,她用力擦了很久才勉强弄干净。擦完后,她站在门口,看着恢复原样的门板,但那股味道好像还留在空气里。
那天下午,靳朝来了。他右手缠着的纱布有些松了,渗着点血迹。
“手伸出来,”苏娇娇说,“该换药了。”
靳朝伸出手。苏娇娇拆开旧纱布,伤口恢复得不太好,边缘有些发红。“你是不是又用这只手了?”
“嗯。”
“我上次怎么说的?”
靳朝不说话。
苏娇娇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动作比平时重了些。靳朝皱了皱眉,但没吭声。
“你惹了什么人?”苏娇娇忽然问。
靳朝抬眼看着她。
“今天早上,有人往我门上泼了血,”苏娇娇说,手里缠着纱布,“还挂了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靳朝的呼吸停了一瞬。
“是你惹的人,对吧?”苏娇娇缠好纱布,打了个结,“他们找到我这里来了。”
“对不起。”靳朝说,声音很低。
“对不起有用吗?”苏娇娇放下剪刀,“靳朝,你别再打拳了。”
靳朝看着她,眼神很深:“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就不能找个别的工作?”
“找不到。”
“那你离开这里,”苏娇娇说,“去别的地方。”
“我走了,我爸和我妹怎么办?”靳朝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些,“透析的钱,手术的钱,谁给?”
苏娇娇也站起来:“那你就在这儿等着被人打死?到时候你爸你妹怎么办?”
两人隔着柜台对视,空气好像绷紧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靳朝说,转身要走。
“我当然要管!”苏娇娇绕过柜台,拉住他的胳膊,“你现在把我的诊所也扯进来了!那些人今天泼的是血,明天呢?他们会做什么?”
靳朝甩开她的手,但没用力。“我不会再来了,”他说,“这样他们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苏娇娇看着他,“他们已经知道我了。你走了,他们说不定更会来找我。”
靳朝沉默了。他站在那里,背挺得很直,但肩膀微微下垂。
“你别再打拳了,”苏娇娇又说,声音软了下来,“也别赛车了。太危险了。”
“你以为我想吗?”靳朝突然说,声音里有种压抑的东西,“你以为我喜欢每天被人打得半死?喜欢在那种地方混?”
苏娇娇不说话。
“我走不了,”靳朝说,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欠的钱,我爸的医药费,我妹的手术……这些都不是我说走就能走的。”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苏娇娇问,“打到哪一天真的被人打死在台上?”
靳朝看着她,眼神很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那就死吧。”
苏娇娇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你说什么?”她轻声问。
“我说,那就死在外面好了,”靳朝说,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样你就不用再给我收拾这些烂摊子了。”
苏娇娇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不重,但很响。靳朝的脸偏到一边,没动。
“你再说一遍,”苏娇娇的声音在抖,“你再说一遍试试。”
靳朝转回头看着她。苏娇娇看到他的眼睛红了,但没眼泪。
“我说,”靳朝一字一顿,“我不会再来了。你别管我了。”
他转身,拉开门走了。这次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