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娇站在原地,手还在微微发抖。诊所里很安静,安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慢慢走回柜台后面,坐下,看着空荡荡的门。
那天晚上,苏娇娇很早就关门了。但她睡不着。她在诊所里走来走去,收拾那些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整理那些已经整理好的药品。
第二天,靳朝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
苏娇娇照常开门,看病,抓药。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没有那个沉默的身影推门进来,没有那个简短的声音说“手伤了”或者“腿伤了”。诊所好像变得更安静了。
第四天下午,一个常来看感冒的老伯来买咳嗽药。付钱的时候,他随口说:“苏医生,你那个常来的小伙子,最近没见啊。”
“哪个?”苏娇娇问,低头找零钱。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不怎么说话的那个,”老伯说,“我昨天在码头那边看到他了,在拳场外面,脸上伤得可重了,走路都晃。”
苏娇娇的手停了一下。“是吗?”她听见自己说。
“是啊,看着怪可怜的,”老伯摇摇头,“那些人打起来不要命的。听说那小伙子是为了家里才打的,唉。”
老伯拿了药走了。苏娇娇站在柜台后面,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走,声音在安静的诊所里格外清晰。
天快黑的时候,她忽然锁了门,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走到街上叫了辆三轮车。
“去码头,”她对司机说,“拳场那边。”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码头边的仓库区灯光昏暗,空气里有鱼腥味和汗味混在一起。苏娇娇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她跟着几个大声说话的男人,走进一个旧仓库。
里面比想象中大,中间用绳子围出一个方形,周围挤满了人。空气闷热,充斥着叫喊声、汗味和烟味。灯光很亮,照在中间那个台子上。
苏娇娇挤在人群里,踮起脚。
然后她看到了靳朝。
他在台上,没穿上衣,身上很多地方已经青紫了。他对面是个比他壮一圈的男人,正挥拳打向他的腹部。靳朝躲了一下,但没完全躲开,被打得退了两步。
台下有人大喊,有人骂脏话。裁判在边上看着,没喊停。
靳朝站稳,擦了擦嘴角。他的眼神很空,和苏娇娇第一次在诊所见到他时一样。然后他又冲了上去。
苏娇娇看着他一次次被打中,一次次站起来。他的动作已经慢了,脚步不稳,但还在打。台下有人开始喊:“倒下!倒下!”
但靳朝没倒下。他撑过了这一局。铃声响起时,他走到台边,有人递给他水瓶。他喝了口水,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混着汗和血。
苏娇娇在人群里,看着他。周围的声音好像都远了,只剩下台上那个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他说“那就死在外面好了”时的样子。想起他递给她芒果饭时的样子。想起他说“我爸病了,我妹心脏不好”时的样子。
台上的靳朝又站了起来,准备下一局。
苏娇娇转过身,挤出人群,离开了仓库。外面的空气凉爽一些,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手背上有水痕。
天完全黑了,码头的灯亮起来,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苏娇娇站在路边,看着仓库的方向。里面的喧闹声隐约传出来,混着海浪的声音。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又一辆三轮车开过来。司机探出头:“要走吗,小姐?”
苏娇娇点点头,上了车。
“去哪里?”司机问。
苏娇娇说了诊所的地址。车子开动了,她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街道。灯光和影子交替闪过她的脸。
她闭上眼,又睁开。
心里有个地方,好像终于承认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