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谢淮安在房间里等。约莫二更天，窗户被极轻地叩了三下。
叶峥悄无声息地打开窗，一个裹着旧棉袄、缩着脖子的老头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才小心地翻进来。他摘下破旧的棉帽，正是赵文启。
“谢特使！”赵文启一进来就要下跪。
谢淮安赶紧扶住他：“赵大人不必如此。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
赵文启坐下，喝了口张默递上的热茶，手还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谢特使，下官……下官等了太久，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他眼圈有点红，“钱知府他们，不止贪墨秋粮，他们……他们把最好的一部分新米，掺在陈粮里，用军粮协拨的名目，运走了！”
“运去哪里？虎贲卫东南驻军？”谢淮安追问。
“是，也不全是！”赵文启急道，“账上是这么走的。但实际上，运粮船队在过江阴渡口之后，会分出一部分，转入支流，去了……去了私人码头，换小船，走小路，最后卖给谁，下官还没完全查清，但肯定不是军营！而且，卖给军营的那部分，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这多出的钱，就被他们分了！”
“你有证据吗？”谢淮安的心跳加快了。私卖军粮，这是杀头的罪！
赵文启从怀里掏出几页皱巴巴的纸：“这是下官暗中记下的，近几年军粮协拨的实际数量、账面数量，还有市价对比。还有，这是下官买通的一个漕帮小头目酒后说的话，他提到过‘往北边贵人那里送好米’。另外，江阴渡口负责检斤的那个司仓，是钱知府的小舅子，他手里肯定有真实的出入记录，但他嘴严得很，油盐不进。”
证据还不够直接，但线索很清晰。谢淮安仔细看了那几页纸，脑子飞快地转着。硬碰硬去查那个司仓，肯定打草惊蛇。必须想个法子，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或者拿到真账本。
“那个司仓，有什么爱好或者弱点吗？”谢淮安问。
赵文启想了想：“这人好赌，而且喜欢去城西的‘如意赌坊’，听说欠了不少债。但他姐夫钱知府给他兜着，他也还算小心。”
好赌……谢淮安有了主意。
他看向叶峥：“叶峥，你明天去如意赌坊，不用做别的，就是去玩，输点钱也没关系，重点是摸清那个司仓常玩的时辰、玩的种类，还有，他最近手气怎么样，债主都是谁。”
“明白。”叶峥点头。
“赵大人，”谢淮安又对赵文启说，“你继续留意府衙内的动向，尤其是钱知府和外面哪些人有不寻常的往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
“下官明白。”赵文启郑重道。
送走赵文启，谢淮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临江府的雨，好像又要下起来了。
两天后的夜里，雨下得正大。谢淮安带着叶峥和张默，穿着蓑衣，悄悄离开了府衙客院。那两个护卫被谢淮安以“整理账目需要安静”为由，安排在了前院值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