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和布料蹭树干的声响,像附骨之疽般缠了林夏半宿。直到天快亮时,声音才渐渐消失,她紧绷的神经一松,终于抵不住困意昏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刺得她眼睛发酸。屋子里亮堂堂的,昨夜的阴冷和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不少。林夏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酸痛得像是被拆开重组过。
她走到窗边,手指悬在窗帘绳上,犹豫了很久才猛地拉开。
院子里阳光正好,老槐树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树杈上的那件粗布褂子还在,只是此刻看着平平无奇,像件被人遗忘的旧物。而地上,树影被阳光拉得很短,规规矩矩地铺在泥土上,昨夜那个蜷缩的人形影子,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也许……真的是光线问题?”林夏喃喃自语,心里却明白,那绝非错觉。
她洗漱时,特意往院子里多看了几眼。张婶提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在窗边,笑着打招呼:“林小姐起啦?今天天气好得很呢。”
林夏心头一动,指着槐树上的褂子问:“张婶,那衣服是您挂的吗?看着挺旧的。”
张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有些复杂:“哦,那是……前几天收拾老屋翻出来的,想着晒晒,说不定还能当个抹布用。”她说着,快步走进自己屋里,没再提这件事。
林夏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张婶的话里藏着什么。那褂子的质感和昨晚摸到的冰凉触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当抹布的东西。
白天上班,林夏的精神一直不太集中。设计图上的线条在她眼里晃来晃去,总变成老槐树下那些扭曲的影子。午休时,她忍不住上网搜了搜这片老城区的旧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棵老槐树的信息。
网页翻了好几页,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介绍。直到一条十几年前的本地论坛旧帖跳了出来,标题是“老槐巷的怪事儿,你们听说过吗?”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点了进去。
帖子里是些零散的回复,有人说夜里路过老槐巷,总听到树底下有哭声;有人说曾看到过槐树上挂着白衣服,第二天就不见了;还有一个匿名回复写着:“那棵老槐树下,早年埋过一个上吊的老太太,穿的就是件深色的对襟褂子……”
林夏的手指猛地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老太太?深色对襟褂子?这和她看到的那件,还有那晚的影子,几乎能对上!
她不敢再看下去,匆匆关掉网页,胸口却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慌。
下班后,林夏站在老巷口,迟迟不敢往里走。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蛰伏的巨蟒,盘踞在院子里。她甚至能想象到,此刻那影子里正藏着什么东西,等她进去。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推开院门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看向老槐树——树杈上的粗布褂子不见了。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目光飞快地扫过院子。树底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被张婶收走了?”她喃喃自语,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槐树走去。刚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那件粗布褂子。它被扔在树根旁,布料皱巴巴的,像是被人踩过。
林夏的呼吸一滞,蹲下身,犹豫着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褂子,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那东西冰凉刺骨,像一截枯树枝,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林夏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抬头——
树根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影子。那影子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分明是个老太太的轮廓,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影子的“脸”对着她,虽然看不清五官,林夏却能感觉到一股怨毒而冰冷的气息,直刺心底。
“啊——!”林夏拼命挣扎,想甩开那只影子手,可它却像长在了她的手腕上,越攥越紧。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她的四肢开始僵硬,连尖叫都变得嘶哑。
就在这时,影子忽然动了。它缓缓地“站”起来,身形一点点拉长,贴向老槐树的树干。而随着它的移动,林夏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朝着树干拖去。
她的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火辣辣地疼,可她根本挣脱不了。那影子要把她拖到树上去!
“救命!张婶!救命啊!”林夏用尽全力哭喊,声音却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微弱。
影子越拉越近,她已经能感觉到老槐树树干的冰凉。树皮上那些沟壑在她眼里扭曲变形,真的变成了一张老太太的脸,嘴角似乎还向上弯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林夏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拖进树里时,院门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人踢倒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孽障!住手!”
是张婶!
随着张婶的声音落下,攥着林夏手腕的影子手猛地一松,那道老太太的影子像被什么东西打散了一样,瞬间淡化、消失,融入了老槐树巨大的树影里。
刺骨的寒意骤然褪去,林夏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腕上却留下了一圈青黑色的印记,像被人用绳勒过一样。
张婶快步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她看了一眼林夏手腕上的印记,又看了看老槐树,嘴唇哆嗦着,说了句:“你……你不该碰她的东西……”
林夏惊魂未定,看着张婶手里的剪刀,又看了看那棵沉默矗立的老槐树,一股更深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张婶显然知道些什么,这棵老槐树,还有那个影子老太太,背后一定藏着更可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