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期间，沈聿珩接了几个电话，面色愈发凝重。他告诉温以宁，追踪那个虚拟号码有了初步结果：最后一次境内跳转的服务器，登记在一家空壳科技公司名下，而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沈氏集团旗下一家早已废弃的旧仓库地址重叠。

“有人在刻意将线索引向沈家。”沈聿珩声音冰冷，“手段很老套，但有效。”

“你父亲知道这些吗？”温以宁问。

沈聿珩眼神微黯：“我父亲近年身体不好，集团事务大多交给我大哥和职业经理人打理。有些旧账，他未必清楚，也未必愿意深究。但这次，触及底线了。”他说的底线，显然包括利用温以宁重病的母亲。

这时，赵主任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表情带着疲惫，但也有一丝松缓：“手术很成功，闭塞的血管已经开通，植入了一枚支架。病人目前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还未脱离危险期，需要送入CCU（心脏监护病房）密切观察至少24-48小时。这次打击非常大，心脏功能受损严重，后续恢复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温以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些，腿脚一阵发软，被旁边的沈聿珩不动声色地扶住胳膊。“谢谢您，赵主任。”她由衷感激。

“应该的。”赵主任点点头，又补充道，“另外，病人昏迷前似乎受到极大惊吓，神经性应激反应强烈。等她清醒后，心理干预也很重要。”

母亲被送入CCU，无法探视。温以宁只能在玻璃窗外远远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母亲，心如刀绞。

沈聿珩安排秦朗留守医院，确保温以宁母亲的安全和医疗的绝对优先。然后，他对温以宁说：“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拓扑图，关于‘青鸟’，关于接下来的应对。”

他们来到医院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私人茶室包间，环境隐秘。

沈聿珩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调出一份高度简化和脱敏后的图表，推到温以宁面前：“这是星耀资本近八年资金流向的简化模型，只显示主干和关键节点。真正的拓扑图涉及数百个实体，关系错综复杂，指向多个离岸中心和境内影子银行。其中有一条隐蔽但持续的资金细流，最终汇入一个代号‘归鸟’的慈善信托基金。而这个‘归鸟’基金，近六年的主要资助对象之一，是一家专注于‘历史创伤与记忆修复’的境外非政府组织的研究项目。该项目曾试图接触并采访过‘青鸟文艺社’的疑似成员。”

他点了点图表上的几个关键标记：“星耀背后，不只是商业掠夺。它在洗钱，在资助某些有特定意识形态倾向的研究和活动，也在蓄意制造和控制‘历史’——比如，通过篡改资料抹黑你父亲，通过刺激你母亲来封堵旧事。你父亲的案子，可能只是他们众多操作中的一环，目的是测试通道、积累资源，或者……灭掉一个可能碍事的知情人。”

温以宁看着那复杂的图表，虽然简化，仍能感受到其背后网络的庞大和黑暗。“‘归鸟’……‘青鸟’……这绝不是巧合。他们是一体的？”

“很可能是同一控制下的不同功能模块。‘青鸟’负责渗透、联络、获取‘素材’；星耀提供资金和商业掩护；‘归鸟’负责洗白、资助研究，构建有利于他们的‘历史叙事’。”沈聿珩分析道，眼神锐利，“你母亲，很可能当年无意中成为了‘青鸟’试图发展的对象或信息源，但她退缩了，或者发现了危险，从此闭口不言，却也因此留下了‘把柄’。而‘苏青’，可能是更深入的参与者，甚至可能是‘青鸟’早期的核心之一。”

“所以对方发‘苏青’的现状照片给我母亲，是一种残忍的提醒和威胁？”温以宁感到齿冷，“告诉我母亲，不合作或乱说话，下场就在眼前？而他们现在向我要拓扑图，是想得到星耀资金链的完整图谱，要么是为了自保（如果这图能揭示其真正控制人），要么是为了进一步利用或切断某些链条？”

“两种可能都有。”沈聿珩关掉平板，“但无论如何，不能给。给了，你母亲和你会更危险。他们会认为筹码有效，且你们失去了价值。”

“那我母亲怎么办？他们能刺激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温以宁激动起来。

“所以我们要反击，要让他们自顾不暇。”沈聿珩声音沉稳，带着决断，“拓扑图不能给，但我们可以给点别的——一份精心准备的、半真半假的‘诱饵’，指向一个他们不得不去处理的‘漏洞’，或者一个他们内部的‘叛徒’。同时，我们必须主动找出医院里可能存在的‘青鸟’关联，或者那个发信息的直接执行者。”

他看向温以宁：“这需要冒险。你愿意吗？”

温以宁几乎没有犹豫：“只要能保护我母亲，揪出幕后黑手，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