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与凌云帆赶到寒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踏入栖梧阁,看到静静躺在榻上、仿佛只是沉睡过去的凌琅华,以及她颈间那道细却致命的伤痕时,昭阳瞬间捂住了嘴,泪水夺眶而出。凌云帆则如遭雷击,踉跄一步,赤红着双眼,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十一皇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昭阳声音哽咽,难以置信。
白沐站在窗边阴影里,背影僵直,如同风化千年的岩石。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平静到可怕的语调,将今日正厅发生的一切,以及凌琅华留下的那些“证据”,简单陈述了一遍。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殷瑟瑟……‘玄冥’……”凌云帆听完,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眼中是滔天的恨意,“我就知道!盟主绝不会通敌!果然是这个毒妇!还有朝廷那些蠢货!”
“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白沐终于转过身,脸色在暮色中苍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证据确凿,但殷瑟瑟背后,定然还有‘玄冥’的势力,乃至朝中的同谋。仅凭王府之力,难以连根拔起,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昭阳擦去眼泪,俏脸含霜,显露出难得的刚毅:“皇叔需要我做什么?父皇那边,我去说!琅华姐姐不能白死,凌盟主和凌云盟的冤屈,必须昭雪!”
“对!”凌云帆压抑着悲愤,“江湖虽然遭此大难,但并非无人。盟中尚有不少散落在外、或当时未在总舵的弟兄,我立刻联络他们,暗中搜集更多‘玄冥’与殷瑟瑟勾结的证据!”
白沐看着他们,灰烬般的眼底,终于映出一丝微光。那是同仇敌忾的决心。“好。昭阳,你立刻进宫,将今日之事,以及这些证据的抄本,秘密呈给皇兄。不必提我,只说你意外察觉殷瑟瑟可疑,暗中调查所得。皇兄……会明白的。”他知道皇帝对殷瑟瑟之父有愧疚,直接由他出面指控,反而不如昭阳这个“意外发现者”来得有说服力,也能避免皇帝因维护他而可能产生的偏袒疑虑。
“凌云帆,你联络江湖旧部,重点查‘玄冥’在京中及北境的据点、资金往来,以及他们与殷瑟瑟联络的具体渠道和人手。注意安全,‘玄冥’手段阴毒。”
“皇叔,那你……”
“我亲自审殷瑟瑟。”白沐的语气,让周围的温度骤降,“有些账,必须亲自算。”
地牢阴冷潮湿,火把的光将人影拉得扭曲诡异。
殷瑟瑟被铁链锁在墙上,发髻散乱,衣裙污浊,早没了平日的楚楚可怜。看到白沐走进来,她先是瑟缩,随即眼中又燃起一丝希冀的光:“沐哥哥!你终于来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因为嫉妒王妃,就说了些气话,可我绝没有勾结什么‘玄冥’,那都是凌琅华伪造的!她是恨我,恨我得了你的心……”
“我的心?”白沐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吓人,他走到她面前,近距离地审视着这张他看了多年、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殷瑟瑟,你何曾得到过我的心?本王对你,只有对恩师遗孤的照拂之责,何来男女之情?是你自己,将这照拂,幻想成了别的。”
殷瑟瑟脸色一白。
“至于琅华,”提到这个名字,白沐的心脏又是一阵尖锐的绞痛,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她从未恨你得到什么‘心’,因为在她眼里,我或许根本就不配有‘心’。她恨的,是你用最卑鄙的手段,害死了她的父亲,她的家人,她的一切。”
“我没有!证据是假的!”
“药材铺的掌柜已经招了。你密室中那些未来得及销毁的密信原件,笔迹对比结果也已出来。”白沐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需要我把你如何利用本王书房旧舆图信息,如何模仿凌盟主笔迹,如何买通王御史,如何与‘玄冥’交易,一步步将凌云盟推向死地的过程,再给你复述一遍吗?!”
殷瑟瑟浑身颤抖,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她看着白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意,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是!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凌啸天该死!江湖人都该死!我父亲就是死在江湖人和朝廷的互相猜忌、互相推诿里!他们都说他是英雄,可谁还记得他死得多么不甘,多么冤枉?!我要报复!我要所有逼死我父亲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眼神狂热而混乱:“还有你,沐哥哥!我那么爱你,从小就爱!可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江山,你的责任,后来……后来又多了一个凌琅华!我怎么能容忍?我要毁了她,毁了你在意的一切,这样……这样你就会只看着我一个人了!”
白沐看着她疯魔的样子,心中最后一点因恩师而产生的涟漪也彻底平息,只剩下冰冷的憎恶。“所以,你连北境战事也插手了?‘玄冥’袭击大军,也是你的手笔?为了拖住我,好让朝廷顺利剿灭凌云盟?”
殷瑟瑟笑声尖利:“不错!可惜,没能连她也一起死在北境!不过现在也好,她死在你面前,死在你怀里……沐哥哥,你痛吗?很痛吧?哈哈……我要你永远记住这种痛!记住是因为谁!”
她的疯狂坦白,坐实了所有罪行,也彻底斩断了白沐心中最后一丝名为“旧情”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