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十方银白的瞳孔，静静映着林喜柔眼中翻涌的剧痛与暴怒。
林喜柔握着权杖的手在轻微发抖。
不是恐惧，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在撕裂她——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类似悲恸的情绪。
熊黑和冯蜜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
他们跟着她从黑暗的地底走出来，走到人间日光下，然后死在了这里。
“感觉到了么？”茳十方又往前踏了一步，靴底踩过黏稠的血泊，“这种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就是人类所说的‘痛’。”
“愤怒，以及无力。”
林喜柔猛地抬眼，权杖顶端的宝石骤然迸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
“闭嘴——！！”
她不再防守，权杖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绝，横扫而来！光芒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灼烧出焦糊的气味。
茳十方没有硬接。
她身影向后飘开，黑裙在狂暴的气流中翻卷。暗红光芒擦着她身前掠过，击在后方岩壁上，竟腐蚀出一片滋滋作响的凹坑。
“终于肯拼命了？”茳十方声音里透出一丝愉悦，“这才像点样子。”
话音未落，她已反扑而上！
这一次，她的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蛇形刀不再是刁钻的试探，而化作一道接一道凄冷暴烈的光弧，从四面八方斩向林喜柔周身要害。
“铛！铛铛铛——！！”
权杖与刀刃疯狂撞击，火星如暴雨般迸溅。
林喜柔将全部力量灌注进宝石，暗红光芒凝成实质般的护盾，却仍被一刀刀斩出裂痕。
她嘴角渗出血丝，眼神却越来越狠厉。
“就算是死……”她嘶声低吼，权杖猛地杵地，“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陪葬？”茳十方轻轻重复这个词，银白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称得上“兴趣”的光芒。
她不仅没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那就试试看。”
林喜柔权杖上的宝石骤然龟裂！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十倍的血腥与腐朽气息轰然炸开，暗红光芒不再是射线，而是如潮水般汹涌漫出，瞬间吞没了方圆数丈的空间！
距离最近的余蓉、邢深等人脸色骤变，急退不迭。那光芒带有强烈的侵蚀性，触及的衣角瞬间焦黑脆化。
光芒中心，林喜柔的身影已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彻底化作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茳十方。
“地枭……真正的模样……”她声音变得浑浊非人，“好好看着吧，妖刀！！”
暗红潮水中，她的躯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下凸起根根狰狞骨刺，权杖竟缓缓融化，与她右臂融合为一体，化作一柄扭曲的、布满眼球状宝石的骨刃！
半人半枭的可怖形态，带着令人作呕的威压，缓缓直起身。
所有南山猎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才是地枭……完全解放本体的姿态。
不不不，比地枭更加恐怖。
就是变异一般。
茳十方却笑了。
不是讥讽，不是轻蔑，而是一种终于等到猎物露出全部爪牙的、纯粹而愉悦的笑。
“对，”她轻声说，银白瞳孔映出那可怖的身影，“就该是这样。”
她将蛇形刀横在身前，刀身微微震颤，发出清越如龙吟的嗡鸣。
“让我看看……”
“你这拼上性命换来的‘真实’，能接我几刀。”
下一秒，她消失在原地。
不是快，而是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猩红的光芒中。
再出现时，已在那庞大扭曲的身躯正上方——
刀光，如九天垂落的寒瀑，轰然斩落！
“第一刀。”
“斩你妄念。”
骨刃仓促迎上，却只挡了一瞬，便被沛然莫御的刀压生生压垮！刀锋切入肩胛，骨裂声清脆得令人牙酸。
林喜柔（或者说那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嚎，另一只利爪猛扫向空中。
茳十方身形如烟消散，再现时已在它左侧。
“第二刀。”
“斩你痴妄。”
刀光横抹，从左肋切入，几乎将它拦腰斩断！暗红血液如喷泉般涌出。
怪物疯狂挥舞骨刃，却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第三刀。”
茳十方的声音冰冷如神祇宣判，出现在它正前方，蛇形刀笔直刺出。
“斩你——”
刀尖精准点中它是眉心。
“虚妄之人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宝石“喀”一声轻响，裂开细纹。
紧接着，裂纹如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怪物的全身。
它僵在原地，血红的瞳孔中疯狂迅速褪去，竟隐约恢复了一丝属于“林喜柔”的清明。
那清明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与终于了悟的悲哀。
“我……”它（她）张了张嘴，发出破碎的气音，“只是想……成为……”
话未说完。
宝石彻底崩碎。
连同那庞大的、扭曲的躯体，一同化作无数暗红色的光点，簌簌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惨烈残骸。
就像一场血色的沙雕，被风轻轻一吹，便了无痕迹。
只有一枚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普通石子，“嗒”一声轻响，落在地面。
茳十方缓缓收刀。
银白的瞳孔逐渐褪回墨黑。她低头看了看那枚石子，用脚尖轻轻拨了拨，然后抬起眼，望向洞窟中死寂的众人。
“结束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了衣上的一点灰尘。
余蓉手中的长鞭无力垂落。
邢深松开紧握的锤柄，掌心全是冷汗。聂九罗静静看着那枚石子，眼神复杂难言。炎拓扶着岩壁，胃里一阵翻搅。
蒋百川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几十年的纠缠，林喜柔竟以这般近乎“蒸发”的方式，彻底消失。
茳十方却已转身。
她看向洞窟深处，那个白瞳鬼。
“现在，”她背对着所有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该解决剩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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