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像把迟钝刀，慢慢地割开黑夜的皮肤。奈布几乎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让身体得到最低限度的休息。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从窗帘缝隙渗入房间时，他已经完全清醒，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那是战前的节奏。
早餐时分，庄园的气氛与往常无异。莫里斯管家一丝不苟地指挥着仆役，银质餐具在晨光中闪烁冰冷的光泽。奈布换上那身深棕色的仆人装束，将每一颗纽扣仔细扣好，镜子里的青年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沉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在走廊上遇到了杰克。
这位贵族老爷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天鹅绒晨袍，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手中拿着一份刚送来的晨报，看起来慵懒而惬意。
“早安，萨贝达。”杰克的目光从报纸上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通透，“你看起来有点疲惫，昨晚没休息好？”
奈布微微低头，恰到好处地避开对方的审视：“可能是季节变换的缘故，老爷。我会注意。”
杰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后轻笑：“或许是温室那边的油漆味飘过来了？我听说工程进展顺利，今天就能完成主体结构。”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很快，你就能见到它了——我的新收藏室。那会是这个宅邸最完美的部分。”
奈布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我很期待，老爷。”
“你应该期待。”杰克的手指轻轻拂过奈布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毕竟，那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杰克转身走向餐厅，留下奈布独自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为他准备的。奈布咀嚼着这几个字，手在身侧悄悄握成拳。
整个白天在压抑的平静中流逝。奈布像往常一样执行着各项任务：整理杰克的藏书室、擦拭画廊的玻璃展柜、协助园丁搬运几盆新到的热带植物。但他始终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观察着庄园内的动态。
下午三点左右，他注意到莫里斯管家匆匆离开主楼，朝温室方向走去。一小时后，管家返回，脸上带着罕见的严肃表情，直接进了杰克的私人书房。奈布借故在书房外的走廊擦拭一幅油画，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工匠……昏迷……可疑……”
“……检查过吗？”
“……没有明显破坏……但进度延迟了……”
“……加强看守……不要声张……”
奈布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平稳地擦拭着画框。杰克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但没有发现具体原因——这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些细微的破坏和工匠的昏迷，足以引起警觉，但还不至于让杰克联想到一场有预谋的叛逃。
关键在于，杰克会如何应对。
傍晚时分，奈布被叫到书房。杰克坐在那张巨大的桃花心木书桌后，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萨贝达，”杰克的声音平静无波，“温室那边的工程出了点小意外。几个工匠可能接触了有毒的涂料气体，暂时无法工作。”
奈布做出恰当的担忧表情：“他们还好吗，老爷？”
“已经请医生看过了，休息几天就好。”杰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锁定奈布，“有趣的是，医生检查后说，他们的症状更像是服用了某种强效安眠药物。”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奈布感到自己的心跳没有加速，反而变得更加缓慢、沉重。他抬起眼睛，与杰克对视：“老爷是怀疑有人下药？”
“我怀疑很多事情。”杰克站起身，绕过书桌，慢慢走近，“这个庄园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丢失的小工具，被移动过的文件，还有——”他突然伸手，手指轻轻擦过奈布颈侧，“你这里，有一点油漆的痕迹。很淡，但确实存在。”
奈布的身体微微僵硬。他记得自己昨晚在布置机关后仔细清洁过全身，但某些微小的痕迹，终究难以完全消除。
“我昨天下午帮园丁搬运了几盆从温室移出的植物，”奈布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颤抖，“可能那时沾上的。”
杰克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审视着他。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书房里的空气几乎凝成实体。
最终，杰克轻笑一声，后退了一步：“当然。我怎么会怀疑你呢，萨贝达？你是最完美的。”他转过身，望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今晚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请吩咐，老爷。”
“码头区今晚有一批我的‘私人货物’到港，是‘北风号’运来的。”杰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监督卸货和装车。莫里斯年纪大了，不适合这种夜间工作。而你，”他回头看了奈布一眼，“既可靠，又有足够的……警觉性。”
奈布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这是试探？还是纯粹的巧合？
“货物很贵重，是我期待已久的收藏。”杰克继续道，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镶嵌黑曜石的印章戒指，“把这个给码头主管看，他会配合你。车队会在凌晨一点准时出发返回庄园，你要全程跟随，确保万无一失。”
奈布接过那枚冰冷的戒指，感到金属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掌心。这完全打乱了他和巴哈杜尔的计划！按照原计划，他应该在庄园内制造混乱并接应，而不是在码头监督车队！
“老爷，我对码头的流程不太熟悉，”奈布尝试着推脱，“可能莫里斯管家或其他人更合适——”
“我相信你能做好。”杰克打断他，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毕竟，这批货物与你也有关联。我想，你会特别上心的。”
与我有关联。奈布立刻明白了——那些“木料”，那个即将完成的陈列柜。杰克是在测试他，看他面对这一切时的反应。
“我明白了，老爷。”奈布低下头，将戒指紧紧握在手中，“我会确保货物安全抵达。”
“很好。”杰克满意地点头，“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车队会在码头仓库区待命，这是具体地址。”他递过一张纸条，“记住，凌晨一点，准时出发。我希望在天亮前看到我的新收藏品安全入库。”
奈布离开书房时，感到背后那道目光如芒在背。他知道，杰克一定在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这个任务既是信任的证明，也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回到房间，快速思考着对策。现在联系巴哈杜尔已经来不及了，死信箱的方式太慢。他必须在前往码头的途中想办法传递信息，或者……调整整个计划。
奈布换上外出的厚外套，将杰克给的戒指和地址小心收好。在离开房间前，他的目光落在床垫下——那里藏着那把他从厨房拿来的剔骨短刀。犹豫片刻后，他将短刀取出，绑在小腿内侧，用裤腿仔细掩盖。
走出庄园主楼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一辆轻便马车已经等在门口，车夫是奈布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又一个不寻常的细节。
“老爷吩咐直接送您去码头，萨贝达先生。”车夫面无表情地说。
奈布点点头，登上马车。车轮碾过砾石路，驶向庄园大门。他回头望去，主楼灯火通明，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而杰克的身影隐约站在三楼书房的窗前，正目送他离开。
马车驶入通往城区的道路后，奈布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需要找到一个传递信息的方法，告诉巴哈杜尔计划有变。但车夫显然被嘱咐过要直接将他送达目的地，中途不会停车。
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后，机会出现了。前方道路因为一辆运货马车的车轴断裂而堵住了，几辆马车排起了队。
“可能需要一会儿才能疏通，”车夫嘟囔着，“这些乡巴佬永远不知道提前检查车辆。”
奈布立刻做出决定：“我有点内急，去路边解决一下。很快回来。”
不等车夫回应，他已经跳下马车，快步走向路旁的灌木丛。一进入树林阴影，他立刻蹲下身，从怀里掏出铅笔和小本子，快速写下一行密码信息：
「计划变更。我被派往码头监督车队，凌晨一点出发。按原时间行动，但目标改为拦截车队。我会在车队中制造机会。保持警惕，杰克已起疑。」
他将纸条撕下，折成最小的方块。然后，他从外套内衬撕下一小块布条，将纸条包裹其中，系在一根较直的树枝上。
奈布记得这条路——巴哈杜尔曾经提到过，他们有时会使用这条路线往返码头和藏身处。如果运气好……
他选择了一棵靠近路旁但又不易被发现的橡树，将系着布条的树枝用力掷向较高的枝杈。树枝卡在了两根树枝的交汇处，布条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像一只停在树上的白色飞蛾。
这是一个冒险的尝试，但也是唯一的机会。巴哈杜尔他们如果经过这里，可能会注意到这个不自然的信号——如果他们真的经过的话。
奈布迅速返回马车，刚好道路疏通，车队开始移动。
“解决了？”车夫瞥了他一眼。
“解决了。”奈布平静地回答，重新登上马车。
剩下的路程中，他闭目养神，实际上却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情况。杰克派他来码头，是真的信任，还是想将他调离庄园，以便处理什么？温室的“意外”是否让杰克加强了庄园的守卫？巴哈杜尔他们能否看到那个信号？
太多未知数。但奈布知道，一旦踏入码头区，他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和本能了。
一个小时后，马车抵达了码头区。即使是夜晚，这里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起重机在夜空下划出巨大的剪影，货船停靠在泊位上，工人们像蚁群一样在码头和仓库间穿梭。
按照地址，奈布找到了里德尔家的私人仓库区。这里相对安静，有穿着制服的守卫在巡逻。他出示了杰克的戒指，立刻被引见到仓库主管面前。
“萨贝达先生？”主管是个秃顶的壮实男人，脸上带着码头人特有的粗粝，“老爷已经吩咐过了。货物已经在‘北风号’上卸下，正在装箱。凌晨一点准时发车。”
“我能看看货物吗？”奈布问。
主管犹豫了一下：“老爷说您可以全权处理。这边请。”
他带领奈布进入一间宽敞的仓库。里面堆放着各种板条箱和木箱，其中一批特别显眼——那些木料被仔细地包裹在防潮布中，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奈布走近，揭开一角防潮布，看到下面光滑的橡木板材，与他在温室见到的完全相同。
“上等货，”主管在一旁说，“听说是为老爷的什么新项目准备的。另外还有几个小箱子，是配套的机械零件，要特别小心搬运。”
奈布点点头，心里计算着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距离车队出发还有四个小时。他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摸清仓库的布局、守卫的换班时间、车队的规模和路线。
“车队有几辆车？多少守卫？”他问道。
“三辆货车，两辆护卫马车。守卫八人，加上车夫，总共十四人。”主管回答，“您是跟护卫马车一起，还是坐货车驾驶室？”
奈布思考片刻：“我坐最后一辆货车的驾驶室。这样既能看着货物，也能观察整个车队的情况。”
“明智的选择。”主管赞同道，“我去看看装箱进度，您要在这里等，还是去休息室？”
“我在这里等着。”奈布说，“想再检查一下货物。”
主管离开后，奈布开始仔细查看仓库环境。他注意到仓库有两个出口，主出口面向码头道路，侧出口则通往一条小巷。守卫每两小时换班，目前仓库内有四名守卫，外面还有两人巡逻。
他走到那些装着机械零件的小箱子旁，假装检查封条，实际上在评估箱子的重量和大小。如果要在车队中制造混乱，这些精密零件可能是关键。
时间缓慢流逝。奈布坐在一个板条箱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仓库内的每一个声音：工人的交谈、货箱移动的摩擦声、远处码头的汽笛声。他在脑海中绘制着码头区的地图，思考着巴哈杜尔他们可能选择的伏击地点。
十一点左右，主管返回报告装箱完成。车队已经就位，三辆货车整齐地排列在仓库门口。奈布逐一检查了每辆车的货物固定情况，表现得尽职尽责。
十一点半，守卫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奈布注意到，他们装备精良，显然不是普通的仓库保安，更像是杰克私下雇佣的武装人员。每个人的腰间都配着手枪，其中两人甚至还带着短管步枪。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棘手。
午夜十二点，距离出发还有一小时。奈布以需要新鲜空气为由，走出仓库，在码头区边缘慢慢踱步。夜空无星，只有一弯残月被云层半遮半掩。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鱼腥和焦油的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黑暗中的街道和建筑，寻找着任何可能是巴哈杜尔他们留下的信号，但一无所获。要么是他的树梢信息没有被看到，要么是巴哈杜尔他们选择保持隐蔽。
回到仓库时，奈布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巴哈杜尔他们是否出现，他都必须在车队行进途中制造机会。如果巴哈杜尔他们按计划行动，那最好；如果没有，他就要独自完成逃脱——在八名武装守卫的监视下。
凌晨十二点四十五分，守卫队长吹响哨子，车队准备出发。奈布登上最后一辆货车的驾驶室，坐在车夫旁边。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便专注于手中的缰绳。
十二点五十五分，主管敲了敲驾驶室的门：“一切就绪，萨贝达先生。可以出发了。”
奈布点点头。透过车窗，他看到前面两辆货车和护卫马车已经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凌晨一点整，最后一辆货车驶出仓库区，融入码头夜晚的车流中。
车队选择的路线相对偏僻，避开了主干道，沿着河岸道路向庄园方向行驶。这是杰克一贯的风格——低调而隐秘。道路两旁是稀疏的仓库和工坊，大部分已经熄灯，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
奈布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道路左侧是黑沉沉的河水，右侧是建筑物的阴影。如果有伏击，最可能的地点是在前方那座石桥附近，或者更远处的树林边缘。
他的右手轻轻放在膝盖上，距离小腿上绑着的短刀只有几英寸。左手则插在外套口袋里，握着那枚黑曜石戒指——必要时，这可以作为身份的证明或交易的筹码。
车队保持稳定的速度前进。第一辆护卫马车在前方约五十米处开路，第二辆护卫马车在车队尾部。八名守卫分别骑马随行在车队两侧，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石桥。这是路线上的第一个关键点。奈布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
护卫马车率先上桥，车轮在石板上发出隆隆的回声。接着是第一辆货车，然后是第二辆……
就在奈布所在的第三辆货车即将上桥时，异变突生。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不是车队守卫的哨子，而是某种信号。
紧接着，桥头两侧的阴影中突然窜出数道身影！与此同时，桥面上传来爆炸般的巨响——不是真正的爆炸，而是预先布置的某种发烟装置被触发，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埋伏！”守卫队长大吼，“保护车队！”
枪声骤然响起，在夜空中炸开刺眼的火花。奈布看到前方的烟雾中人影晃动，金属碰撞声、叫喊声、马匹嘶鸣声混成一片。
车夫惊慌地想要调转车头，但道路狭窄，后方又有护卫马车堵着，根本无法后退。
“待在车上！”奈布对车夫喊道，自己却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迅速躲到货车侧面，观察局势。烟雾中，他隐约看到几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正与守卫交战。那些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受过训练——是巴哈杜尔他们！
但情况不妙。守卫人数占优，装备也更精良。巴哈杜尔他们虽然突袭得手，但很快就被压制。奈布看到其中一人被守卫击中肩膀，踉跄后退。
他必须行动，制造更大的混乱。
奈布弯腰潜行到货车后方，那里堆放着几个较小的箱子——正是那些机械零件。他抽出小腿上的短刀，撬开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扣，掀开箱盖。里面是精密复杂的金属部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抓起几个齿轮和连杆，快速思考着。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奈布没有直接加入战斗，而是转身跑向河岸。他选中一块平坦的岩石，将那些机械零件用力砸向石头表面！金属与石头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有人破坏货物！”奈布用尽全力大喊，“货物被破坏了！”
这一声喊叫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在与巴哈杜尔等人交战的守卫们明显迟疑了——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货物，而不是歼灭袭击者。
趁此机会，巴哈杜尔那边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奈布看到烟雾中一个人影格外矫健，手持一柄弯刀，连续放倒了两名守卫——那是巴哈杜尔本人！
守卫队长显然意识到不能分散兵力：“第二队，去检查货物！其他人，继续战斗！”
四名守卫脱离战圈，朝奈布所在的货车冲来。奈布迅速评估形势：巴哈杜尔那边压力减轻了，但自己这边却陷入危险。
他转身就跑，沿着河岸向下游方向。守卫紧追不舍，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急促回响。
奈布没有跑向开阔地带，而是冲向一栋废弃的仓库。他记得白天观察码头时看到过这里——窗户破碎，大门虚掩，是理想的藏身和伏击场所。
他闪身进入仓库，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破窗漏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
奈布迅速移动到一堆废弃的木桶后面，屏住呼吸。几秒钟后，两名守卫冲了进来，枪口警惕地扫过黑暗。
“分头找！”其中一人低声道。
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奈布从木桶缝隙中观察，看到一名守卫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他握紧短刀，计算着距离。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守卫即将发现他的藏身之处时，奈布突然从侧面扑出！短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击中守卫持枪的手腕。枪械掉落在地，守卫痛呼一声，另一只手本能地抓向腰间的手枪。
奈布没有给他机会。他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对方胸口，紧接着用刀柄猛击后颈。守卫软倒在地，失去意识。
但这一系列动作发出了声音。
“汤姆？发生什么了？”另一个守卫的声音从仓库另一侧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奈布迅速捡起地上的枪，检查了一下——子弹上膛。他犹豫了一瞬。在战场上，他从未犹豫过开枪，但在这里，杀死杰克的守卫意味着彻底的决裂，也意味着他将真正成为一个“叛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奈布深吸一口气，举枪瞄准。当那名守卫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时，他扣动了扳机——但瞄准的是对方的腿部。
枪声在封闭空间内震耳欲聋。守卫惨叫一声，倒地不起，抱着受伤的腿哀嚎。
奈布没有停留，迅速冲向仓库后门。他必须回到车队那里，与巴哈杜尔会合。
然而，当他冲出仓库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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