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秋季运动会,是沉闷学习生活中难得的色彩爆炸。操场被横幅和彩旗装饰得热闹非凡,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和各个班级送来的加油稿。空气里混合着塑胶跑道被太阳晒热后的气味、青草香和年轻身体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
陈默报了男子三千米。
沈晚坐在班级看台的第三排,目光紧紧追随着跑道上的那个身影。他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小腿肌肉。号码布别在胸前,随着他的跑动轻轻起伏。
比赛开始,十几名选手如离弦之箭冲出起跑线。陈默没有抢在最前面,他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在队伍中段稳稳地跑着。他的步伐均匀,呼吸控制得很好,脸上是专注的神情。
沈晚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印记。周围的同学都在大声呐喊,班主任挥舞着班旗,文艺委员苏晴带着几个女生组成了啦啦队,有节奏地喊着“陈默加油”。
只有沈晚沉默着。
她的喉咙发紧,那句“陈默,加油”在唇齿间翻滚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冲到舌尖,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不敢喊,怕声音颤抖,怕引人注意,怕暴露什么。她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用目光为他铺设无形的跑道,在心里,用尽全身力气,为他呐喊。
最后两圈,陈默开始加速。他的步伐明显加快,呼吸变得急促但依然有节奏。超过一个,两个,三个……看台上的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沈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了他的步伐,他每跨出一步,她的心就重重跳一下。
最后一个弯道,他处在第三位。进入直道,他全力冲刺,和第二名几乎并驾齐驱。终点线前,他以微弱的优势第二个冲过。
班级看台爆发出欢呼。苏晴和几个女生立刻拿着矿泉水、毛巾和巧克力冲下看台,像一群欢快的鸟儿围了上去。苏晴笑靥如花地将一瓶打开的水递到陈默手里,他接过,仰头喝了几大口,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喘着气,脸上有释然的笑意,和围着他说笑的同学说着什么。
沈晚坐在看台上,看着那一幕,刚刚因他冲刺而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去。她默默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甚至没有准备一瓶水——她想过,在超市货架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以什么身份递给他呢?普通的同学?未免太过刻意。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的关心和喜悦,永远只能停留在无声的旁白里,无法被主角听见,更无法参与到剧情中去。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失落”的情绪,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跑道与看台这五十米,不仅仅是递过去的一瓶水,而是她内心汹涌的波涛与他全然无知的平静之间,那道看似可以跨越、实则深不见底的鸿沟。
那天晚上,她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跑道,在终点处画了一个小人。旁边写着:“看着他被人群包围,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局外人’。我的欢呼在心里震耳欲聋,可世界安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