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俞姝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北境的风和京城不一样。京城的风是软的,带着水汽;这里的风是硬的,像刀子,刮得窗棂呜呜作响。
林晚照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俞姝却睡不着,她起身,披上外衣,轻轻开门走出去。
走廊里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在风中跳动,光影摇曳。她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有说话声。
是刘耀文和掌柜。
刘耀文“……消息可靠?”
刘耀文的声音,压得很低。
NPC(掌柜)“可靠。”
NPC(掌柜)“黑风寨的人干的。他们老大叫‘独眼龙’,手底下有百十号人,都是亡命徒。”
刘耀文“官府不管?”
NPC(掌柜)“管不了。”
NPC(掌柜)“安北镇的驻军只有五十人,守城都不够,哪还有力气剿匪?上报到州府,州府说兵力不足,让等等。等来等去,匪患越来越严重。”
刘耀文“被劫的粮车,是哪家的?”
NPC(掌柜)“有官家的,也有私人的。”
NPC(掌柜)“官家的是运往雁门关的军粮,私人的是几个商队的货。但奇怪的是,那些劫匪只抢粮,不抢别的。值钱的货物,看都不看。”
只抢粮。俞姝心头一跳。边关最缺的就是粮,劫匪专抢粮,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楼下传来脚步声,刘耀文似乎要上楼了。俞姝转身想回房,却听见另一个方向有开门声——是丁程鑫的房间。
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水囊,看样子是要去打水。看见俞姝,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示意,往楼下走去。
两人在楼梯上错身而过时,丁程鑫忽然停下脚步,低声说。
丁程鑫“俞小姐,夜里风大,别在外面待太久。”
俞姝“丁公子不也没睡?”
丁程鑫“睡不着。”
他继续往下走,脚步声在木楼梯上轻轻响着。俞姝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心中那点疑惑更深了。
回到房间,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窗外风声呜咽,像无数人在哭泣。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后院里的井边,丁程鑫正蹲在那里,用木桶打水。打上来后,他没有立刻喝,而是看着桶里的水,看了很久。
月光照在水面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然后他伸出手,用手指在水面上划了几下,像是在写什么字。写完了,他把整桶水泼在地上,水花溅起,在月光下闪烁。
俞姝轻轻关上了窗。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但脑中清醒得很。掌柜的话,刘耀文的问询,丁程鑫的异常,还有那专抢粮车的匪患——一切都像散落的珠子,等着一条线把它们串起来。
那条线,或许就是母亲留下的账册,就是五年前的粮草贪墨,就是那些想要灭口的人。
窗外风声更紧了。
第二天一早,队伍准备出发时,出了意外。
一个赤麟卫匆匆从城外回来,在刘耀文耳边低语几句。刘耀文脸色微变,快步走向太子的房间。
片刻后,太子和陆惊澜一起下楼。太子的脸色很沉,陆惊澜则眉头紧锁。
马嘉祺“诸位,”
太子开口,声音不高,但大堂里立刻安静下来。
马嘉祺“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NPC“为什么?”
马嘉祺“前方三十里,黑风岭一带,昨夜发生冲突。”
马嘉祺“一队运粮车被劫,押运的官兵与劫匪交战,死伤十余人。现在官道被封,正在清理现场,至少要等到午后才能通行。”
死伤十余人。又是劫粮。
俞姝看向严浩翔,严浩翔也正看向她,两人眼中是同样的凝重。黑风岭,又是黑风岭。
林晚照“那我们……”
马嘉祺“在安北镇再住一日。”
马嘉祺“陆先生,安排一下,让学生们不要乱走,就在驿馆附近活动。”
“是。”
众人散去。俞姝回到房间,站在窗边,望着北方。三十里外,就是黑风岭,就是那个户部主事丧命的地方,就是昨夜发生冲突的地方。
门被敲响。她开门,看见贺峻霖和张真源站在门外,神色严肃。
贺峻霖“俞小姐,”
贺峻霖“严浩翔打听到,被劫的粮车,是运往雁门关的。押运的官兵,是雁门关守军。”
父亲的人。
俞姝的手握紧了窗框,木头的粗糙感硌着掌心。
贺峻霖“还有,冲突中,劫匪那边也有伤亡。官兵带回了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左手缺了小指。”
缺指人。
那个在通州码头雇船运书的人,那个可能派人伏击车队的人,现在死在了黑风岭。
线索断了,但又好像连起来了。
俞姝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北境的风吹进来,带着尘土和远方血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