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棉睁眼。
天色已大亮,昨夜记忆一帧帧跃入脑海,她怔忡良久方回神——昨宵已将自己售与时凛了。
净室传来淅沥水声,拉回她神思。
片刻,水声止,门开,男子修长身躯步出。浴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结实胸肌半露,再往下,八块腹肌、人鱼线隐现……
虽坦诚相见非头一遭,林棉仍不自在地别开眼。
时凛随意执巾拭发,晨起的他神色尚带慵懒,目光落在林棉身上,眉梢微挑:
“躲甚?又不是未瞧过。”
林棉别过头,用衾被裹住己身,直截了当:
“给钱,五十万现钞。”
时凛:“……”
她倒真分秒不忘己身主要目的。
他胡乱擦罢发,将巾掷于案上,捞起玉匣拨了传音,简嘱几句,令对方携现钞来。
因当着林棉面言说,她听得真切。挂断传音,时凛偏首瞥她一眼,晃了晃玉匣:“候半个时辰钱便送到,不会白睡你。”
林棉颊被他言语弄得微红。
然她亦无所谓了,裹着衾被欲下榻。昨夜携来的衣衫皆被他撕碎,零零落落不能着,此刻倒无法归去。
“去沐个身?”
时凛指了指净室,内里水汽氤氲,琉璃屏上犹有珠泪淌下。
林棉踟蹰一息,她想回己室沐浴。
横竖就在对门,数步便归。
她动了动唇,本想借他一件衫子穿归,然一想到上回他一件衫子五万钱,不能水浣不能交坊,污了只得报废,便默默噤声。
“那个……郎君可否往奴宅中,为奴取件衣裳?”
较之可能赔五万钱,林棉宁厚颜差遣他。
时凛动作一顿,指了指净室:“内有浴袍,尔随意着。”
林棉下意识问:“郎君家浴袍值几钱?”
时凛:“?”
“太贵奴赔不起。”
林棉撇撇嘴,对上回莫名赔的五万钱犹有怨辞。
时凛瞬即明她意,不由得扯唇——小犟种倒挺记仇。
他径入净室,翻出一袭崭新浴袍掷她身上,将她兜头罩住。
“昨夜侍奉得宜,便当某赠你一件,不要钱。”
林棉闻此言,方放心接过浴袍,将己身严严实实裹起。浴袍宽宽大大,她套在其中如蚕蛹。
顾不得这许多,她跳下榻便欲离去。
时凛在身后唤了声:“不沐身了?”
“奴回己室沐。”林棉步履匆匆。
身后时凛瞧着她惊惶遁逃的背影,忍不住低笑一声。
她家?
两处宅邸皆是他所有,她有屁的家。
林棉归至己宅,立时钻入净室内外涤净。沐发时对镜,但见通身布满红紫痕印,皆是昨夜那男子所留。
尤是锁骨与肩处,几不忍睹。
他非但欲念盛,还有点狗。
林棉一面腹诽,一面自衣桁翻出件高领衫子,纽扣系至最上一颗,将这些印记遮得严严实实。
半个时辰后,她的门被叩响。
林棉启门,便见时凛提一小箱立于外。他稍弯身,箱笼置于她门首。
“你要的现钞,五十万。”
林棉心口似被轻戳,将箱笼提在手。
沉甸甸的分量,如她此刻心境。
“尚有别求否?”
时凛立门外,已换了衣裳。素白衫子纽扣系至顶,下着墨色长裤,线条流畅,袖口工整,通身透着股淡淡禁欲气息。
着了衣衫,他便人模人样了。
林棉摇首。
除却银钱,她现下别无他求。
“好。”时凛漆眸微眯,“既无,今夜亥时,按时归来。”
林棉心跳一滞,竟听懂他言下之意。
亥时……正是他欲念勃发之际,她所要做的便是承欢榻上,任他肆意摆布,反复折腾。
如今的她,再无拒时凛之权。
林棉艰难颔首:“好。”
时凛未再多言,抬腕瞥了眼时辰,转身往医馆去了。
林棉阖门候了片刻,顺带启了箱笼——排排银票码得齐整,她大致数了数,不多不少,正五十万。
长这般大,她从未见过这许多钱。
未料头一回见这些钱,是卖了己身换来。
林棉扯出一抹苦笑,将箱笼重新阖上,启门而出。
……
三刻后。
林棉提着沉甸甸的银箱,推门入赵氏病室。
此刻室中无人,邻榻亦空荡荡,唯赵氏卧于榻上耍弄玉匣,林铮趴在她榻边睡得迷糊。
见林棉,赵氏方才喜滋滋的脸色骤沉:
“你一宿跑何处去了?传书不回,传音不应,见老娘未死醒转,便彻底不管了是吧?若非你兄长昨夜在此陪我,我早饿死了!”
林棉容色淡淡行至榻前,将箱笼置她榻上,二话不说,指扣机关。
“嗒!”
箱笼应声而开,一排红艳艳银票整整齐齐露出来,壮观夺目,瞧得赵氏眼都直了。
她面上顿布震惊,抬首看向林棉:“你何处得来这许多钱?”
林棉扯唇冷笑:“于尔而言要紧么?”
她将那些银票一沓沓掷在赵氏面前,声线冷寂:
“此是你要的五十万,不多不少,恰恰好。现下你可称心了?可放过奴了?”
赵氏未料她真弄来五十万,一双目唰唰放光,当即喜得合不拢嘴。
未料这死丫头竟有此本事!
她便知此丫头不简单,有钱还整日与她哭穷,一副寒酸相,原来皆是装的!
赵氏眼底贪婪,伸手便欲收走这些银钱——此皆该是她的!
林棉却先她一步,摁住这些银票:
“欲取钱,便用奴户牒来换。”
甚?
这死丫头竟想要户牒?
赵氏瞪圆了眼,不情愿地剜她一眼:
“你要户牒作甚?便存我处保管,大不了我不逼你嫁人便是。”
林棉面无表情摁住那堆银票:“无户牒,这些钱奴便带走,分文不与你。”
赵氏面色骤变:
“你想死不成?用这堆破钱威胁你老娘?”
“横竖尔自家掂量。欲得钱,便拿户牒与奴换。否则分文莫想得。”林棉狠下心,不给她任何周旋之机。
她思忖一息,继而讥诮望向赵氏:
“母亲,莫想与奴拖延时辰。奴知晓能拿捏奴之物,尔只会贴身藏匿。”
“故,奴是来光明正大与你做交易的。”
赵氏撇撇嘴,心想被她猜中了。
户牒那等重要物事,她自不会留在家中教林棉翻到,只会贴身藏着。她入急症室抢救时便偷偷塞与林铮,全程未教林棉得手。
这死丫头自幼聪慧,长大了甚事也逃不过她眼。
她瞥了眼铺满榻的银票,手痒难耐,然一想到户牒要给这丫头,便冷哼数声:
“你想要户牒,五十万可不成。此仅是你兄长娶妇的聘礼,家中宅邸车驾亦需银钱。万一你将来生个带把的,人家还赏十万呢,现下全打水漂了,你说怎办?”
“若你现下不要,连这五十万亦无了。”林棉不吃她这套,直冷冷怼回,“尔自家掂量。”
“尔此言何意?”赵氏面色难看,连语气也阴沉许多,“莫非还想用这些钱威胁我不成?”
林棉抬手解开两枚纽扣,径直扯开衣领——白皙颈上那些红紫痕印立时暴露,密密匝匝,触目惊心。
处处皆暧昧印记。
赵氏瞠目:“你……”
“奴非完璧了。”
林棉平平淡淡数字,截断她所有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