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默然。
她懂。她太懂了。在这个时代，在这权力交织的漩涡之中，血缘有时并非护身符，而是催命的索。尤其是太平公主与太子争夺最高权力的此刻，卢凌风的身份一旦暴露，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女儿明白了。”苏锦郑重开口，“女儿会暗中护着他，也会……寻找合适的机会。”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欣慰：“锦娘，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苏锦起身，跪地叩首：“女儿必不负母亲所托。”
太平公主扶起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吧。记住，此事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女儿明白。”
苏锦退出时，在门口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太平公主站在窗边，背对着她，那身影却让她莫名觉得，透着说不出的孤寂，道不尽的疲惫。
当日下午，卢凌风暂时的落脚之处。
卢凌风正翻阅案卷，郭庄忽然从外面走进屋：“中郎将，苏将军来了。”
卢凌风一愣。苏锦？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起身迎出，见苏锦身着赤色常服，站在院中梧桐树下，正仰头望着树上的鸟巢。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平日的冷峻。
“苏将军。”卢凌风上前行礼。
苏锦回头，微微一笑：“卢先生，不必多礼。本将路过，想起一事，特来告知。”
“将军请讲。”
“听闻卢先生近日在追查沙斯？”苏锦缓缓道，“故来告知一些线索——沙斯的情人贺兰雪在幽怨楼。”
卢凌风心头一凛。他刚接到太子的命令不过半天，苏锦怎会知晓？
“多谢将军告知。”
“如今幻术大会将近，沙斯却着实猖狂。为了长安的安全，卢先生可要尽快抓捕沙斯啊。”苏锦看着他，目光深邃，“卢先生有时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将军……”他试探着开口。
“也没其他事了。”苏锦打断他，转身欲走，又停住，“对了，卢先生可曾去过洛阳？”
卢凌风一怔：“卢凌风……幼时在洛阳住过。”
“哦？”苏锦回头，“洛阳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宠念寺的竹海，格外清幽。”
卢凌风浑身一震。
宠念寺！
那是他记忆深处最模糊的角落。他只记得一片竹林，一场大火，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那些记忆太模糊，模糊到他以为只是一场梦。
苏锦为何突然提起宠念寺？
“将军……”他声音发紧。
“随口一提罢了。”苏锦淡笑，“本将还有军务，告辞。”
她转身离去，赤色衣袂在风中轻扬。
卢凌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宠念寺……苏锦……太平公主……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忽然想起庆功宴上，太平公主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震惊，有痛楚？不，不可能。
卢凌风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他是范阳卢氏之子，是太子心腹，与太平公主是政敌。他们之间，除了朝堂争斗，不可能有其他关联。
可为何……苏锦会突然提起宠念寺？为何太平公主看他的眼神，那般奇怪？
卢凌风握紧拳，指甲陷入掌心。他忽然觉得，自己二十三年来坚信的一切，或许……并非真相。不，眼下捉拿沙斯才是最要紧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
而在远处街角，苏锦站在阴影中。种子，已经种下。何时发芽，就看天意了。她转身，没入长安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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