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逃亡路上，我建立了第一个数学模型
夜幕完全降临时，林成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靠在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树背后，胸膛剧烈起伏。汗水、血水、泥水混在一起，将粗布衣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怀中的《太上心经》和金属板隔着布料传来微温——那是他仅有的两件东西。
不，还有第三件。
林成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逃亡途中被荆棘划破的。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黑色，那是幽冥殿修士残留的灵力侵蚀。
“需要消毒和止血。”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优先处理感染风险，然后是失血。”
这种思维模式几乎是一种本能。当情绪要将他淹没时，理性总会强行接管。爷爷可能已经死了——这个念头像钝刀在心脏上反复切割，但林成把它暂时封存起来，放在意识深处某个标注着“待处理”的区域。
他需要先活下去。
林成环顾四周。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借助这些微弱的光线，他快速扫描环境：
【粗略环境扫描中……】
视野中，那个半透明的界面再次浮现。这次没有金属板的直接接触，界面有些模糊，但基本功能还在。
【地形：山地森林，坡度约15度，西北方向较缓。】
【植被密度：高。优势树种：青冈栎、云杉。地表覆盖：腐殖质层厚，落叶堆积。】
【安全评估：短期隐蔽性良好，长期需考虑食物、水源、追兵追踪概率。】
【追兵追踪概率计算中……】
界面闪烁，出现一个简化的数学模型：
P(t) = P₀ × e^(-α×t) + β×C(t)
其中：
P(t)：t时刻被发现的概率
P₀：初始暴露风险（估算0.3）
α：环境遮蔽系数（此处取0.12/小时）
β：痕迹遗留系数（估算0.05）
C(t)：t小时内遗留的可追踪痕迹数量
林成眯起眼睛。这个公式……是他前世熟悉的指数衰减模型叠加线性扰动。但界面为什么会用这种形式呈现？
除非，这个所谓的“法则解析界面”，本身就在适应他的思维模式。
他继续阅读界面给出的建议：
【当前建议：原地停留时间不宜超过2小时。2小时后P(2)≈0.21，仍处风险区间。需在黎明前移动至至少5公里外，并使P(t)降至0.1以下。】
【附加建议：处理伤口可提升移动效率23%。】
林成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拉回现实。界面提供的是理论计算，实际执行需要具体方案。
他先检查了怀中的物品。《太上心经》完好无损，金属板依旧冰凉。除此之外，他身上只有一柄普通铁剑、一个小水囊、半块硬饼——这是早上出门前爷爷塞给他的。
“先处理伤口。”
林成盘膝坐下，将铁剑横在膝上。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太上心经》的第一层心法。
那是门中正平和的筑基功法，讲究“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传统修炼方法是静坐感悟，引天地灵气入体，沿固定经络循环，温养丹田。
但此刻林成需要的不是温养，而是治疗。
他翻开《太上心经》第一页。父亲留下的那行小字再次映入眼帘：“道可解析，非常道。”
解析……
林成目光落在描述灵力运行路线的图谱上。那是十二条主要经络的循环示意图，标注着三十六个重要穴位。在旁人看来，这是玄妙的修行秘图。但在林成眼中——
“这是一个能量输送网络。”他喃喃道，“有节点，有路径，有输入输出接口。”
金属板在怀中微微发烫。视野中，那张经络图被界面提取出来，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
【检测到低维能量网络拓扑图。正在重构……】
经络变成了线条，穴位变成了节点。灵力流动的方向用箭头标注，每个节点旁浮现出注释：
【膻中穴：能量汇聚节点，可做临时存储。】
【手太阴肺经：主循环支路之一，通量上限约3.2单位/秒（以标准灵气单位计）。】
【曲池穴：常见阻塞点，传统功法在此设置0.5秒停顿，疑为冗余设计。】
林成精神一振。这才是他需要的——可量化、可分析的描述。
伤口在右手掌心，属于手厥阴心包经区域。按照《太上心经》的说法，治疗此类外伤，需引灵气至“劳宫穴”，温养创口，促进愈合。
但林成不打算完全照做。
“如果这是一个能量系统，那么治疗伤口相当于局部系统修复。”他思索着，“需要增加能量供应，优化分配，并处理外来干扰——也就是那些黑色侵蚀性能量。”
他开始尝试。
首先，调动丹田中微薄的灵力——大约相当于标准单位的15个单位。然后，不按照传统路线从丹田出发沿任督二脉上行，而是……
【界面提示：检测到用户自定义灵力运行方案。是否记录为新协议？】
“记录为‘疗伤协议1.0’。”林成心中默念。
灵力开始流动。他绕开了传统功法中三个疑似冗余的穴位节点，直接从丹田斜向穿出，沿一条更短的路径抵达右臂。到达伤口附近时，他没有将所有灵力注入劳宫穴，而是分成三股：
第一股（5单位）：包裹伤口表面，形成隔离层，防止黑色能量继续侵蚀。
第二股（7单位）：渗入伤口周围组织，刺激细胞加速分裂修复。
第三股（3单位）：在伤口上游建立“过滤网”，捕捉并分解已经侵入的黑色能量。
这个方案完全是他临时设计的，基于一个简单的假设：灵力是一种可编程的修复性能量。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但十息之后，掌心传来微弱的麻痒感。林成睁开眼睛，看到伤口边缘的黑色正在缓慢消退，就像墨汁被清水稀释。新生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底部向上生长——这速度不正常，至少比自然愈合快二十倍。
有效！
但紧接着，剧痛传来。那种痛不是伤口本身的痛，而是经络的痛——他自定义的灵力路径，似乎对经络造成了额外的压力。
【警告：检测到局部经络过载。当前路径未经充分验证，建议立即停止。】
林成咬牙坚持。他能感觉到，这种疼痛在可承受范围内。更重要的是，伤口正在愈合。
一炷香时间后，他松开手。
掌心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黑色完全消失。活动手指，只有轻微的僵硬感，不影响基本功能。
“修复效果85%，经络损伤12%。”林成迅速评估，“净收益73%，优于传统方法的预估55%。但需要优化路径以减少副作用。”
他闭目调息，开始修复刚才过载的经络。这一次，他更加谨慎，用界面实时监测灵力流动的压力分布。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午夜时分，林成再次睁开眼睛。伤势基本稳定，体力恢复了六成。更重要的是，通过刚才的疗伤实验，他对《太上心经》和金属板界面都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个界面不是简单的提示工具。”他抚摸着怀中的金属板，“它在学习我的思维模式，并将修仙世界的现象转化为我能理解的模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声响。
不是风声，不是兽鸣。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处。
林成立刻趴低身体，屏住呼吸。视野中，界面自动切换模式：
【检测到多重震动信号。方向：东南，距离：约800米。数量：3个移动源。速度：约1.2米/秒。】
追兵来了。而且他们在搜索，速度不快但很仔细。
林成大脑飞速运转。800米，在山林中，以对方的速度大约需要10-15分钟抵达他现在的位置。但他不能直接逃跑——夜晚的山林，移动必然发出声音，反而会暴露。
需要计算。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快速划动。不是写字，而是建立坐标系。
以自身为原点，东南方向为X轴正方向。三个移动源的位置可以近似为三个点，他们的搜索模式很可能是扇形推进……
【界面同步中……正在构建追击模型。】
视野里出现了简化的平面图。三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覆盖范围逐渐扩大。
林成迅速计算着：对方扇形搜索的覆盖角大约是120度，每人间隔40度。按照这个模式，大约7分钟后，最西侧那人的搜索路径会经过他现在位置以东约50米处。
也就是说，他有一个宽度约50米的“缝隙”可以利用。
但前提是，他能完全隐蔽气息，并且抓住精确的时间窗口。
林成开始行动。他先检查身上是否有反光物品——没有。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涂抹在脸、手、衣服的浅色部位。接着，他观察风向——微风从西北来，向东南吹。
很好，他的气味会被吹向相反方向。
最后，他选择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缓缓挪入其中，用落叶覆盖身体，只留下眼睛和鼻孔露出。
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成的心跳逐渐放缓，呼吸变得绵长细微。这不是功法，而是他前世学过的某种呼吸控制技巧。
五分钟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但在寂静的山林中清晰可辨。接着是低语：
“这边没有痕迹……”
“继续搜。长老说了，那小子身上有‘钥石’，必须带回去。”
“听说他才炼气四层？真能跑这么远？”
“别小看他。王三他们三个炼气六层，一个照面就受了伤。”
声音逐渐靠近。林成透过灌木的缝隙，看见一个黑衣人从三十米外走过。那人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罗盘指针微微转动，但没有指向林成的方向。
法器在探测什么？灵力波动？还是金属板特有的信号？
林成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他悄悄将一丝灵力包裹住金属板，然后——不是隐藏它，而是改变它的灵力特征。
就像调制信号。
他让灵力以特定频率震荡：17.3赫兹，正旋。这是之前界面提示对抗幽冥能量时使用的频率。如果金属板会散发某种特征信号，或许这个频率能干扰探测。
黑衣人手中的罗盘指针突然乱转了几圈，然后缓缓停下，指向另一个方向。
“那边有微弱反应。”黑衣人低声说，转向西侧走去。
林成静静等待。直到三个脚步声都远去，又过了整整一刻钟，他才缓缓从灌木丛中挪出。
没有立刻起身。他先观察，再聆听，最后用界面扫描周围能量残留。
【追兵已移动至300米外，继续向西北方向搜索。】
【建议行动窗口：现在至黎明前，约4小时。】
林成站起来，但没有向反方向逃跑。他反而向着追兵来的方向——东南方，缓缓移动。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追兵刚从那个方向搜过来，短时间内不会回头。而且，如果他没记错，东南方有一条山溪，可以掩盖踪迹和气味。
他的判断基于一个简单的概率模型：追兵在已搜索区域重复搜索的概率，低于在新区域首次搜索的概率。
果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没有再遇到任何追兵。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成找到了那条山溪。他先在上游饮水，然后顺着溪流向下游走了五百米，才在一处石滩上岸。
天快亮了。他需要决定下一步。
回青牛村？不行，太危险，而且爷爷可能已经……
直接去紫霄仙门？按照记忆，仙门在北方八百里外。以他现在的状态，至少要七八天路程。
需要更详细的计划。
林成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坐下，再次拿出金属板。这次他没有触碰它，而是凝视着表面的纹路。
“你到底记录了什么？”他低声问。
仿佛回应他的问题，界面再次浮现。但这次的内容不同：
【用户连续使用时间已达临界值。激活深度解析模式。】
【正在读取载体历史访问记录……】
【检测到前次访问者印记：林致远（最后访问时间：天元历457年冬）。访问记录：法则拓扑学第七章、跨界通讯协议草案、熵增抑制猜想……】
父亲的名字！
林成呼吸一滞。他继续看下去：
【当前解码进度：9.7%。已解锁模块：基础法则解析、环境扫描、简易建模。】
【下一解锁阈值：10%。解锁内容：基础能量编程接口。】
能量编程接口？
这个概念让林成心跳加速。如果灵力真的可以像程序一样编写、运行、调试……
但解码进度卡在9.7%，还差0.3%。如何突破？
他想起界面之前的提示：“深入研究《太上心经》与拓片关联。”
林成翻开《太上心经》，这次他看得更仔细。不仅是文字和图谱，还有装订的线、纸张的质地、墨迹的深浅……
在第三十七页的夹缝中，他发现了极微小的符号。不是文字，更像某种二进制编码的点阵。用肉眼几乎看不见，但当他将金属板靠近时，那些点阵在界面中显现出来：
【检测到隐藏数据层。正在解码……】
【内容：灵力编码实验日志节选。实验者：林致远。日期：天元历456年秋。】
【节选内容：“今日成功将‘清心咒’编译为72位灵力指令序列。指令可在不依赖口诀手势的情况下直接执行，效率提升300%，但存在灵力反冲风险。仍需优化……”】
父亲真的在“编程”法术！
林成继续翻阅。在第五十二页、第八十九页、第一百二十页……他陆续找到了更多隐藏点阵。都是实验日志片段，记录着父亲如何将传统法术转化为可量化、可复现的“程序”。
每发现一处，金属板的解码进度就提升一点点：
9.8%……9.85%……9.91%……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解码进度停在了9.97%。
还差最后0.03%。
林成合上书，陷入沉思。他感觉自己站在一扇门前，钥匙几乎全部插入，只差最后一点转动。
这0.03%的关键在哪里？
他回顾整个过程：逃亡、疗伤、躲追兵、发现隐藏数据……每一个步骤都在推进解码，但每一个步骤都是被动的、反应式的。
也许，他需要主动创造点什么。
就像父亲那样，不是解析已有的，而是创造新的。
林成看着自己的右手。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留下浅粉色新皮。他调动一丝灵力，注入掌心。
然后，开始尝试。
不是施展某个已知法术，而是尝试“编写”一个最简单的功能：让掌心发光，亮度可控，耗能最低。
他先定义目标：产生可见光，波长约550纳米（绿色），亮度相当于烛光。
接着分析实现方式：灵力震荡产生光子？还是激发空气中的某种粒子？或者是……
【界面检测到用户创造性行为。启动辅助协议。】
视野中出现了模拟界面。左侧是他手掌的灵力分布图，右侧是一个代码编辑器般的窗口，里面自动生成了一些结构：
Function GenerateLight(brightness, color):
# 初始化灵力场
energy_field = InitializeField(center=劳宫穴)
# 设置震荡频率 (与颜色对应)
if color == "green":
frequency = 5.45e14 Hz # 550纳米对应频率
else:
frequency = CalculateFrequency(color)
# 配置震荡器
oscillator = ConfigureOscillator(field=energy_field, freq=frequency)
# 设置振幅 (与亮度对应)
amplitude = MapBrightnessToAmplitude(brightness)
# 执行
ExecuteOscillation(oscillator, amplitude, duration=可持续)
Return success_rate, energy_consumption
林成看得愣住了。这个伪代码式的描述……太熟悉了。就像他前世写的那些程序。
他按照界面的引导，尝试在现实中构建这个“函数”。
灵力在掌心聚集，开始震荡。起初杂乱无章，光点忽明忽暗。但林成不断调整频率，同时监控能量消耗。
失败。再试。
又失败。
第七次尝试时，一点稳定的绿光终于在掌心亮起。很微弱，像夏夜的萤火虫，但确实存在。
【自定义协议创建成功。命名为：Light_Generation_v0.1。】
【能量效率：17%（有巨大优化空间）。稳定性：中等。】
【法则解析界面解码进度：10.00%。】
【解锁新模块：基础能量编程接口。】
成了！
林成看着掌中那点绿光，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不是学会了一个法术，而是理解了一个原理，并亲手实现了它。
就像第一次学会生火的人，和第一次理解氧化还原反应的人，看待火焰的目光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波动。方向：正北，距离：约20公里。强度：金丹期及以上。移动速度：极快。预计抵达时间：15-20分钟。】
林成脸色一变。
金丹期修士！而且直扑这个方向！
他瞬间作出决定：不能沿原计划向北了，必须改变路线。
收起金属板和《太上心经》，熄灭掌中绿光。林成迅速观察地形，然后——向东。
东方是连绵的群山，更原始，更危险，但也更容易隐藏。
在跃入密林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那是青牛村的方向，是爷爷的方向。
“我会活下去。”他低声说，“我会弄清楚一切。”
然后转身，消失在黎明前的山林中。
身后，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他刚刚离开的那片石滩。石滩上，除了几个浅浅的脚印，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在林成自己都未察觉的意识深处，一个全新的认知架构正在建立：
修仙，不再是玄之又玄的感悟。
而是可以解析、可以建模、可以优化的——系统工程。
而这条路，从现在起，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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