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校园,玉兰花开了。
高大的玉兰树伫立在教学楼前,光秃秃的枝桠上绽放出大朵大朵洁白的花,像是冬天遗忘在春天里的雪。阳光好的时候,花瓣在光线中几乎透明,能看见细细的脉络。
王橹杰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那棵玉兰树。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电磁感应的难题,他的思绪却有一半飘到了外面。春天来了,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倒计时牌挂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方,鲜红的数字每天都在变化,像某种无声的催促。
课间休息时,张函瑞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知道吗?A大下周有校园开放日。”
王橹杰正在整理笔记的手顿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表姐在A大读研,她告诉我的。”张函瑞说,“你想去吗?可以提前去看看校园,感受一下氛围。”
王橹杰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去,非常想。但开放日在周六,而周六上午他有数学补习班,下午要去音乐老师那里上课。时间冲突了。
“我可能去不了。”他说,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遗憾。
“为什么?有事?”
“嗯,补习班和音乐课。”
张函瑞看着他,突然说:“橹杰,你最近……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知道你想考好大学,但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去看看心仪的学校,也是一种激励啊。”
王橹杰沉默了一会儿。张函瑞说得对,他确实把自己逼得很紧。从去年九月到现在,六个月,他没有休息过一天,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玩过一次游戏。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被学习和那些关于A大、关于金融、关于穆祉丞的书籍填满。
“我再想想。”他说。
那天晚上,王橹杰给音乐老师发了条消息,说周末有事,课程能不能调整到周日。老师很快回复说可以。他又给数学补习班的老师发了类似的消息,但得到的回复是课程很紧,不建议请假。
王橹杰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最后他做出决定:请假。一次课而已,他可以自己补上。
作出这个决定后,他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像是从一条笔直但狭窄的轨道上暂时偏离,去看一眼路旁的风景。
开放日那天,王橹杰起了个大早。他穿上最整洁的衣服——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外面套着校服外套,看起来既正式又不失学生气。母亲在餐桌上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和同学去参观大学。
“这么早就在看学校了?”母亲有些惊讶,“有心仪的了吗?”
“还在看。”王橹杰避开了具体名字,“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去A大所在城市的高铁需要一个半小时。王橹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三月的田野已经开始返青,一片片嫩绿的麦田在晨光中舒展。他戴上耳机,但没有放音乐,只是听着列车行驶的规律声响。
到达A大时是上午九点。校园里已经有很多前来参观的学生和家长,三五成群,兴奋地讨论着。王橹杰从校门口领了一份地图和宣传册,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A大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古老的建筑爬满了常春藤,宽阔的林荫道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虽然叶子还没长全,但已经能想象出夏天时的浓荫。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王橹杰按照地图的指引,先去了主楼。那是一栋有着红色砖墙和白色拱门的建筑,门前立着一尊老校长的铜像。他走进大厅,高高的穹顶上绘着彩色的壁画,阳光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和穆祉丞演讲那天礼堂的光影很像。王橹杰站在那里,忽然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
参观完主楼,他去了金融学院所在的建筑。那是一栋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大楼,和主楼的古朴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大厅里有学生在做讲解,介绍学院的师资力量和课程设置。王橹杰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听着。
“我们学院的特色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一个看起来像是学生志愿者的男生在说,“除了基础课程,还有很多与金融机构合作的实践项目。比如去年,我们有几个同学参与了XX证券的量化交易模型开发……”
王橹杰听得很认真。那些术语和概念他已经在书里见过很多次,但听在校学生说出来,感觉完全不同。这是真实的学习生活,不是书本上抽象的知识。
讲解结束后,参观者可以自由提问。王橹杰犹豫了一下,举起手。
“请问,金融工程方向的研究生课程,对数学要求是不是特别高?”
讲解的男生看向他,笑了笑:“是的,非常高。需要扎实的数学基础,尤其是概率论、随机过程和偏微分方程。不过本科阶段会打好基础,不用太担心。”
王橹杰点点头。又有人问了几个问题,关于就业前景,关于出国交换机会,关于宿舍条件。王橹杰没有再提问,只是安静地听着,把有用的信息记在心里。
从金融学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王橹杰在校园里的咖啡馆买了个三明治,坐在室外的座位上吃。三月的阳光很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翻开宣传册,看着上面的校园地图,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穆祉丞现在在哪里?在图书馆学习?在教室上课?还是也在某个开放日的现场,作为志愿者在帮忙?
这个念头让他坐不住了。他快速吃完三明治,起身继续逛校园。
他去了图书馆——一栋巨大的现代化建筑,透过玻璃墙能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书架和埋头学习的学生。他去了体育馆——设施齐全,有学生在打篮球,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和呼喊声混在一起。他去了学生活动中心——墙上贴满了各种社团的海报,从学术研究到文艺活动,琳琅满目。
最后,他来到了银杏大道。这是A大最有名的景观之一,虽然现在银杏树才刚刚发芽,但可以想象秋天时金黄的盛景。大道两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些学生,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聊天,有的只是坐着晒太阳。
王橹杰在一张空着的长椅上坐下。阳光透过刚刚发芽的树枝,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有阳光的味道,有青春和知识的味道。
这就是穆祉丞生活的地方。他每天走过这些路,坐过这些长椅,在这片天空下呼吸。这个认知让王橹杰的心轻轻颤动。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住一缕阳光,暖意从皮肤一直传到心里。
“同学,你是来参观的吗?”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王橹杰睁开眼,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长椅旁,手里抱着一摞书,正微笑着看他。她穿着A大的校服外套,胸前别着学生证,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学生。
“嗯,开放日。”王橹杰说。
“感觉怎么样?喜欢我们学校吗?”
“很喜欢。”王橹杰顿了顿,补充道,“很美,也很有学术氛围。”
女生在他旁边坐下,把书放在腿上:“你是高三?”
“嗯。”
“想考什么专业?”
“还没完全想好,可能在金融和数学之间选。”王橹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问,“学姐,你认识穆祉丞吗?他也是金融系的,大二。”
女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穆祉丞?当然认识,他很出名。”
“出名?”
“成绩好,长得帅,辩论队的主力,还是学生会干部。”女生笑了笑,“不过最近……好像有点麻烦。”
王橹杰的心紧了一下:“麻烦?”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说家里出了点事,他经常请假回老家。”女生压低声音,“而且,好像在追一个女生,但没追到。反正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王橹杰愣住了。家里有事——这和他之前在雪天看到的场景对上了。但追女生?这个信息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心里。
“他……有喜欢的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努力保持平静。
“好像是,文学系的一个女生,叫林薇。很漂亮,也很有才华,但据说挺难追的。”女生看了看手表,“哎呀,我该去图书馆了。同学,加油考啊,希望明年能在这里见到你。”
“谢谢学姐。”王橹杰说。
女生抱着书离开了。王橹杰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刚才的暖意突然消失了,三月的风吹过来,竟然有些冷。
穆祉丞有喜欢的人。这个事实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他早该想到的——穆祉丞那么优秀,有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但知道和真正面对是两回事。
他想起演讲那天穆祉丞的样子,想起图书馆里他专注的侧脸,想起雪天他独自前行的背影。那些画面都还清晰地印在记忆里,但现在,每个画面旁边都多出了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文学系的林薇,漂亮,有才华,被穆祉丞喜欢着。
王橹杰站起来,慢慢沿着银杏大道往前走。阳光还是那么好,校园还是那么美,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他走到大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湖,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他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水面上的倒影——自己的倒影,还有背后天空和树木的倒影。
倒影里,他看起来很小,很孤单。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开始西斜,参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最后他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朝校门口走去。
回程的高铁上,王橹杰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暮色四合,田野和村庄都笼罩在朦胧的灰蓝色中。他打开手机,翻看今天拍的照片——主楼,图书馆,银杏大道,小湖。每一张都很美,但此刻看来,都带着一种遥远的、无法触及的距离感。
他打开备忘录,输入:
“今天去了A大。很美,但知道了两件事:1.他家里有事;2.他有喜欢的人,叫林薇,文学系,没追到。”
输入完,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有些事实,不适合被记录下来。它们更适合被埋在心底,像一颗不会发芽的种子,安静地躺在黑暗的土壤里。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母亲问他参观得怎么样,他说挺好的。然后他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线,坐在书桌前。
桌面上还摊着没做完的习题,旁边是那本《数学与金融的对话》,书签还夹在他上次读到的那一页。王橹杰拿起书,翻开书签所在的位置,看见自己用铅笔在空白处写的一行小字:
“理解风险,才能驾驭风险。——那么,理解距离,才能跨越距离吗?”
他盯着这行字,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无处着力的累。六个月的努力,六个月的坚持,六个月的想象,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方向。
如果穆祉丞有喜欢的人,那么他去A大还有什么意义?即使考上了,即使站在了同一片天空下,又能改变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函瑞发来的消息:“参观得怎么样?A大是不是超棒?”
王橹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过了很久,他回复:“嗯,很棒。”
“那你更要加油啦!等你考上,我带礼物去给你庆祝!”
“好。”
放下手机,王橹杰打开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桌面,也照亮了墙上贴着的那些便签和目标计划。他看着那些字迹,看着那个“A大”的字样,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拿起笔,在一张新的便签纸上写下:
“即使不能并肩,也要站在能看见你的地方。”
他把它贴在墙上,贴在所有目标的最上方。然后他翻开习题册,开始做今晚的计划内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天晚上,王橹杰学习到很晚。数学题,物理题,英语阅读,语文古文。他一道一道地做,一页一页地翻,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但心里那个空洞始终在那里,风吹过时会发出细微的回响。
夜里十一点半,他合上书,准备睡觉。躺在床上时,他打开手机,搜索“A大 林薇”。跳出来一些信息——校园文艺晚会的报道,诗歌比赛的获奖名单,一篇发表在校园刊物上的散文。他点开那篇散文,题目是《春日的距离》。
“春天来了,玉兰花开了,但我和你之间,还隔着一整个冬天的距离。”文章的开头这样写道。
王橹杰没有继续往下读。他关掉手机,在黑暗中闭上眼睛。窗外的城市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他想起了白天的A大,想起了银杏大道上的阳光,想起了那个学姐说的话,想起了穆祉丞可能此刻也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想着那个他喜欢但没追到的女生。
那么我呢?王橹杰问自己。我在这场关于距离的战役中,又站在什么位置?
没有答案。只有三月的风,轻轻吹过窗外的玉兰树,吹落几片洁白的花瓣,在夜色中无声飘落。
从那天起,王橹杰的学习状态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依然努力,依然每天早起晚睡,依然认真完成每一道题。但那种最初的、纯粹的冲劲,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不再经常想象考上A大后的场景,不再幻想在校园里与穆祉丞偶然相遇的画面。他只是学习,因为学习已经成了习惯,成了他应对世界的方式。
四月初,全市举行了一次模拟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标准。王橹杰考了年级第十二名,总分678,已经超过了A大很多专业去年的录取线。
成绩出来的那天,班主任又把他叫到办公室,这次表情更加欣慰。
“王橹杰,照这个趋势,你冲A大完全有希望。”班主任说,“但不要骄傲,最后两个月很关键,要保持状态。”
“我会的。”王橹杰说。
“另外,学校有几个自主招生的名额,A大也在其中。我打算推荐你,你觉得怎么样?”
自主招生。这意味着如果通过,可以在高考中享受降分录取的优惠。王橹杰的心跳加快了一些:“需要准备什么?”
“简历,成绩单,还有一些证明材料。最重要的是自荐信,要写出你的特色和优势。”班主任递给他一份资料,“好好准备,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王橹杰接过资料,走出办公室时,手心里都是汗。自主招生。如果能通过,考上A大的把握就更大了。
那天晚上,他开始准备自荐信。他坐在电脑前,盯着空白的文档,光标一下下闪烁,像在等待他输入第一个字。
该写什么呢?写自己如何努力学习?写自己对数学和物理的热爱?写自己读过的那些金融书籍?还是写……写那个改变了他轨迹的演讲,写那个在雪天独自前行的身影,写那个让他想要“成为清晨上路的人”的学长?
不能写。那些都是私人的,隐秘的,不适合放在官方文件里的情感。
最后,他写了一份标准而严谨的自荐信:学习经历,成绩证明,学科兴趣,未来规划。写完后他读了一遍,觉得毫无特色,像无数封自荐信中的一封。
他删掉了,重新开始。这次,他加了一些个人化的内容——关于他如何从对理科的兴趣延伸到对交叉学科的探索,关于他读《数学与金融的对话》时的思考,关于他理解的“用理性工具理解复杂世界”的意义。
写完后,他犹豫了很久,在最后一段加上了这样一句话:
“在我迷茫于前路时,一位从贵校毕业的学长回校演讲,他说:‘成为那个在寒冷清晨依然选择上路的人。’这句话照亮了我前行的方向,也让我对贵校‘笃学力行’的校训有了更深的理解。我希望能在贵校,继续这种在清晨上路的勇气。”
他没有提穆祉丞的名字,但这句话是真的,是从他心里生长出来的真话。
信发出去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四月的日子在紧张的复习中一天天过去。玉兰花谢了,樱花开了,又谢了。校园里的树从光秃秃到嫩绿,再到浓绿。春天深了,夏天近了。
五月中旬,自主招生的初审结果出来了。王橹杰通过了,获得了去A大参加复试的资格。复试在六月初,高考前一周。
班主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准备,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了。”
王橹杰点点头。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见了远方的灯火。无论那灯火下是否有他想见的人,至少,他离那个地方更近了。
复试前一天,王橹杰又踏上了去A大的高铁。这次的心情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是参观,是想象;这次是挑战,是考验。
复试包括笔试和面试。笔试是数学和逻辑测试,题目很难,但王橹杰做得还算顺利。面试在下午,五个教授坐在长桌后,轮流提问。
“你为什么对金融工程感兴趣?”
“你如何看待数学在金融中的应用?”
“如果你被录取,未来四年的学习计划是什么?”
王橹杰一一回答,尽量清晰、有条理。他的心跳很快,但声音保持稳定。最后一个提问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他翻看着王橹杰的材料,突然问:
“你在自荐信里提到,我们学校的一位毕业生的话激励了你。能具体说说吗?”
王橹杰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教授会问这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说:
“那位学长说,要‘成为那个在寒冷清晨依然选择上路的人’。这句话让我明白,真正的努力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目标,而是为了成为那种即使面对困难也依然选择前行的人。这和我理解的贵校精神是一致的——不仅仅是学习知识,更是培养一种面对世界、面对人生的态度。”
老教授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他问题。
面试结束了。王橹杰走出面试的房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外面阳光很好,走廊里静悄悄的。他慢慢地走下楼梯,走出大楼,站在阳光下。
A大的校园在六月初已经很美了。树木葱茏,花草繁茂,到处是生机勃勃的绿色。学生们抱着书匆匆走过,脸上是青春的朝气和学习的专注。
王橹杰沿着熟悉的路线走着——主楼,图书馆,银杏大道。这次他没有参观的心情,只是慢慢地走,像是要最后一次确认这个地方是否真的是他想来的。
走到小湖边时,他停下了。湖面上漂着几片睡莲的叶子,还没有开花。他在上次坐过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湖水,看着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他还是那个清瘦的少年,但眼神比半年前坚定了许多。这半年,他走了很远的路,从672分到678分,从年级二十八名到十二名,从迷茫到有了清晰的方向。即使那个方向的最初光源可能不属于他,但至少,他学会了在黑暗中自己发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函瑞发来的消息:“面试怎么样?”
“结束了,等结果。”
“肯定没问题!你可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王橹杰笑了笑,回复:“还不知道。你复习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尽人事听天命。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的高铁。”
“好,路上小心。等你回来一起复习最后一周!”
“嗯。”
放下手机,王橹杰又坐了一会儿。阳光渐渐西斜,给湖面镀上了一层金色。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