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酥的香甜暖意还在舌尖残留，书房里却已是一片清冷。窗外的天光被厚实的云层重新遮蔽，室内不得不开了灯，光线落在泛黄的书页和陈教授那本字迹潦草的笔记上，晕开一团昏黄。
林晚没有立刻去打电话。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敌我未明、对方阵营可能已经裂开缝隙的当下。苏清清那通电话里的恐惧不似作伪，但也不排除是更精妙的演技，或者，是那个附身（或影响）顾承烨的“东西”故意抛出的诱饵。
她需要更谨慎的试探，也需要更有力的筹码。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镜反之阵”的临摹图上。朱红色的线条蜿蜒盘绕，似有生命。昨夜用“雨镜”勉强挡下一次攻击，证明了“镜”的概念有效，但载体太脆弱。她需要一面更坚固、更持久的“镜”。
陈教授的笔记里提到了“有年头”、“有说法”的物件。她的“守静牌”算是一种，但主要用于安神防护，且本身已有裂痕，不适合作为攻击反弹的媒介。
她起身，在书房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书籍、墙上的装饰画、博古架上的摆件。原主没什么品味，这些东西多半是顾承烨为了充门面购置的，虽然名贵，却冰冷没有灵魂，更谈不上“有说法”。
或许……不在这个宅子里？
她想起了原主记忆中的一个细节。顾承烨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了一个老式的檀木首饰盒，据说是外祖母的嫁妆。顾承烨对此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既珍视（毕竟是与母亲有关的少数遗物），又似乎不愿多触碰（可能引发不愉快的回忆）。那个首饰盒一直被收在老宅——顾家祖父母居住的、位于城郊的那栋旧式洋房里，顾承烨成年独立后就很少回去。
那种历经岁月、承载着家族记忆和情感的老物件，往往最容易沾染上特殊的“场”，或者成为某些仪式的“凭据”。会不会……那个首饰盒，或者里面的某件首饰，就是顾承烨用来“借力”的“物凭”？
这个念头让林晚心跳微微加快。如果猜对了，那不仅仅是一件可能的“镜”之媒介，更可能是牵制甚至反制顾承烨的关键！
但顾家老宅……她几乎没怎么去过，原主的记忆也很模糊。那里住着顾承烨的祖父母，两位都是严肃古板的老人，对原主这个“高攀”的孙媳妇向来不假辞色。而且，老宅的规矩恐怕比这里只多不少，想要溜进去找到并拿走那个首饰盒，难度极大。
直接去闯不现实。或许，可以迂回一下？
她想到了顾承烨的父亲，顾振海。这位顾家现在的掌舵人，常年忙于生意和应酬，对儿子和儿媳的婚姻并不怎么上心，但对祖宅和家族传统却格外看重。而且，据原主模糊的记忆，顾振海似乎对那个早逝的妻子颇有感情，对那个首饰盒也颇为在意，曾说过那是“你母亲留下的念想，要好好保管”。
如果能从顾振海那里入手，拿到进入老宅的许可，甚至直接拿到那个首饰盒……当然，这同样困难。顾振海不是省油的灯，想从他手里拿到东西，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如果不用“拿”，而是用“看”或者“借用”的名义呢？比如，以怀念婆婆、想睹物思人为由？
这个借口很蹩脚，尤其是在她和顾承烨关系破裂的当下，顾振海大概率不会理会。除非，她能给出一个让顾振海无法拒绝，或者至少愿意考虑的理由。
什么理由？她有什么筹码？
林晚停下脚步，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她最大的筹码，就是对“异常”的了解，以及对顾承烨目前状况的猜测。顾振海再忙，也不会不关心儿子的异常。如果他发现儿子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甚至危及生命和家族……
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在她脑中渐渐成形。风险极高，一旦被识破或顾振海根本不信，她可能会立刻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但收益也极大，可能直接拿到关键的“镜”之媒介，甚至了解到顾承烨契约的真相。
她需要更周密的筹划，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会是谁？苏清清？顾承烨？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定了定神，走过去，拿起听筒，没有立刻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然后是一个压低了的、带着犹豫和惶恐的女声，是苏清清。
“晚晚姐……是我。”她的声音比上次更加沙哑，甚至带着一丝哽咽，“我……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了……承烨哥他……他今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我……我听到里面好像有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太害怕了，偷偷从门缝看了一眼……”
她说到这里，似乎恐惧得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林晚握紧了听筒，声音平静：“你看到了什么？”
“血……”苏清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地上……有血……他用手指蘸着，在画……画那个图案！那个红色的图案！他在笑……对着空气笑……还说……还说‘快了’、‘就快了’……”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顾承烨的状况恶化了，而且速度比她预想的更快。那个“东西”的侵蚀正在加深。
“晚晚姐……求你……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求你救救承烨哥……也救救我……我感觉……我感觉那个东西也在看着我……我晚上不敢睡觉……”苏清清终于崩溃般地哭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林晚沉默了片刻。苏清清的恐惧是真的，至少目前看来是真的。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了解更多内情，甚至可能将苏清清暂时拉到自己这边（或者至少让她保持中立）的机会。
“苏小姐，”林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帮不了顾承烨。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苏清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
“离他远点。立刻离开那栋房子，去酒店，或者回你自己家。不要碰他用过的东西，特别是他最近经常接触的，或者看起来不寻常的物品。如果可能，”林晚顿了顿，“留意一下，他有没有特别在意一个老式的檀木首饰盒，大概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可能是他母亲的遗物。”
“首饰盒？”苏清清愣了下，似乎在努力回想，“我……我好像有点印象……在老宅他母亲的旧房间里见过？但承烨哥很少提……晚晚姐，那个盒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林晚没有多说，“记住我的话，离开那里。这是为了你自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压抑的哭泣和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苏清清才哽咽着说：“我……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晚晚姐……”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感激。
电话挂断了。
林晚放下听筒，眉头紧锁。苏清清提供的消息验证了她的部分猜测——顾承烨情况不妙，那个“凭据”很可能与老物件有关。但“快了”是什么意思？那个“东西”快要彻底控制顾承烨了？还是他们的计划快要完成了？
不管怎样，她的时间更紧迫了。
她需要一面“镜”，一面足够坚固、能够承受并反弹更强攻击的“镜”。顾家老宅的那个首饰盒，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目标。
看来，和顾振海的那场“交涉”，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次，她或许需要主动走进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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