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抬手掀开银制议事匣的匣盖，五枚陨铁令牌躺在猩红丝绒衬底上，墨色的金属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
杨博文“左奇函。”
他的话音落定，厅顶吊灯似是又亮了几分，光线锐得像刀，将长桌之上的空气割得骤然发冷。
暗底里的角力早已铺开，在场的人却都心照不宣，无人点破。
仅仅两年，被推上桌面的不再是老态龙钟的父辈，而是五颗各怀锯齿的新星，可骨子里的算计与强硬，半分未减。
张桂源肩头微耸，嘴角勾着的笑弧依旧，却再未提半句无关的话，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沿。
陨铁令牌被依次推到桌面，摆成一道空心星的轮廓。
左奇函两指夹起属于自己的那枚令牌，往前一推，令牌撞在桌面发出闷响，他语气沉硬，没有半分迂回。
左奇函“冬线补给，我要东港三成船和西境全部轨炮备弹。否则，雪原的防线缺口，诸位自己去填。”
说话时，令牌边缘在桌面刮出一道白痕。一开口便打上两家算盘，姿态蛮横得不留余地。
张桂源身子探进灯光，半边脸浸在里面，明明暗暗，眉峰挑高，语气里掺着商人才有的讨价还价。
张桂源“三成船运量可以给你，但北境军港的深水泊位，得租给我长期使用，租金要按市价浮动算。”
赔本的交易他从不会做，船运不过是小事，说到底都是银钱往来。既然要买卖，自然有买才有卖。
他指尖沿着令牌绕了一圈，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利息要滚着算，船运的人情，终要变成实打实的债务。
被提及西境的王橹杰面上不见意外，只是左奇函一开口就狮子大开口要走全部轨炮备弹，倒让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添了几分讶异。
王橹杰“可以。但北境铁矿的优先采购权，要归西境。”
杨博文的指尖落在空心星的中心位置，将自己的令牌往桌面一压，金属与木头相撞的闷响，让厅内的嘈杂瞬间敛去。
杨博文“左奇函要三成船运、西境要铁矿采购权，这两样可以谈，但轨炮备弹，西境只出六成。剩下的四成，由中枢军械库调拨，算北境欠中枢的账，开春后用秘银礁的开采权抵。”
这话一出，左奇函的眉峰立刻蹙起，虎口收紧，手指攥着令牌的力道加重，令牌齿口切进指腹。
左奇函“秘银礁是第六家遗产，轮不到中枢独断。”
杨博文“现在不是独断，是制衡。”
杨博文翻开议事册，笔尖落在纸面，划出凌厉的墨线，片刻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杨博文“北境拿了东港的船、西境的弹，战力骤增，若不加约束，明年的雪原，就不是补缺口，而是你左奇函说了算。”
张桂源靠回椅背，脊背贴实椅面，指尖起落，轻敲杯沿，清脆的叩响混着他的低笑，丝丝缕缕漫开，看向杨博文，一语中的。
张桂源“你倒是算盘打得精，西境省钱，中枢得利，你两头吃。”
王橹杰反倒点头，指腹摩过令牌纹路上金属的糙涩，凸起的“西”字被一遍遍抚平，语气平静。
王橹杰“六成备弹可以，铁矿采购权要终身制，且北境不得干预西境在矿场的人员调配。”
杨博文抬眸，与王橹杰对视片刻，目光在空气里交缠数秒，随即落笔在议事册上，墨痕干硬地凝在纸页。
杨博文“可以。但秘银礁的开采，中枢要派监察官入驻，账目需对五家公开。”
左奇函盯着桌面的空心星，沉默数息，半晌终是将令牌往前又推了半寸，不愿蜗角之争。
左奇函“成交。但中枢的军械库调拨，必须在十日内到位，晚一天，这条件就作废。”
就在众人僵持的间隙，一直垂眼沉默不语的陈浚铭终于抬了头，南境特有的温润语调里，裹着不容错辨的算计。
他将令牌往空心星的东南角一放，檀木桌被压出轻响。
陈浚铭“谈得热闹，倒是把南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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