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里有一条蜿蜒的小径，两旁是高大的梧桐和银杏，落叶铺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已显稀疏的枝桠，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许程晏和周岁安就这样安静地走着，偶尔聊两句眼前的景色，或者学校里无关紧要的趣事。气氛平和，甚至带着点难得的惬意。
小径尽头连接着一个小小的纪念品商店和休息区。商店门口支着些摊位，卖些小手工艺品、零食饮料，还有应季的干花、枫叶书签之类。
许程晏本来没打算停留，但目光扫过其中一个摊位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那是一个卖各种发饰和小玩意儿的摊位，东西不算多，但摆放得整齐。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挂在一根细绳上的一排手工编织的皮筋。
不是什么昂贵的材料，就是普通的彩色弹力绳编织而成，但样式简洁，颜色搭配得却很用心。其中一条，尤其显眼。主色调是那种非常干净柔和的浅杏色，中间巧妙地编织进几缕极细的、带着细碎珠光的银白色丝线，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极其温润细腻的光泽，不张扬，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和特别。
许程晏的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浮现出这条皮筋束在周岁安那头柔软黑发上的样子。浅杏色会衬得她的肤色更白，那几缕银白的珠光，会像星星落在她发间。
他几乎没有犹豫，走到摊位前，指着那条皮筋：“这个，请帮我拿一下。”
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奶奶，笑眯眯地取下来递给他：“小伙子眼光不错，这颜色织得少，就这一条了。”
许程晏接过皮筋，指尖能感受到编织绳的柔软和弹性。他转身，看向跟在他身后、正有些好奇地看着摊位上其他小东西的周岁安。
“周岁安。”他叫她。
“嗯？”周岁安抬起头，不明所以。
许程晏看着她被围巾和羽绒服帽子簇拥着、显得格外小巧的脸，还有那双清澈望着他的眼睛。他忽然有点紧张，耳根开始发热，但握着皮筋的手却很稳。
他把那条浅杏色带银丝的发绳递到她面前，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但更多的是真诚：
“这个……给你吧。”
周岁安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条皮筋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给我？为什么？”
许程晏抿了抿唇，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又像是临时组织语言：“我刚才一眼就看到了，感觉……特别好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柔顺披散的长发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请求：
“你带上，好不好？”
他没有说“我觉得你带上会好看”，而是更直接地表达了“我觉得它好看，想给你，希望你带上”的意愿。这种直白里，藏着一份少年人特有的、想要把美好事物与眼前人分享的赤诚。
周岁安看着他递过来的皮筋，又抬眼看了看他。他的脸颊和耳朵都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生怕被拒绝的紧张。
她的心跳，不知怎么的，也快了一拍。脸颊在围巾的遮掩下，悄悄升温。
她想起他之前问她“可以拍你照片吗”时的直接，想起他递过来糖果和烧烤时的自然，想起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时的强势和温柔……他总是这样，用一些简单直接、却又让她无法抗拒的方式，靠近她，对她好。
这条皮筋，在他手里，似乎不仅仅是一条皮筋了。
她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然后，她伸出手，不是去接皮筋，而是轻轻拉下了裹住大半张脸的围巾，露出了完整的、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抬起头，看向许程晏，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很淡、却非常真实的笑容。
“好啊。”她轻声说，接过了那条皮筋。
浅杏色和银丝在她白皙的掌心，显得更加温润好看。
许程晏的心，在她接过皮筋、对他露出那个笑容的瞬间，像是被阳光彻底照亮，所有因为周六医院见闻和刚才看到她手上针孔而积聚的阴霾与心疼，都被这抹笑意和这个简单的“好啊”驱散了大半。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周岁安拿着皮筋，稍微侧过身，背对着他一些，用手指简单梳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长发，然后动作有些生疏地，试图用那条新皮筋把头发束成一个低低的马尾。
许程晏就安静地站在她侧后方，看着她有些笨拙却认真的动作。阳光洒在她柔顺的发丝上，也落在他送的那条浅杏色皮筋上，那几缕银丝闪烁着细碎温柔的光。
终于，她束好了头发，转过身来。
原本披散的长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那条浅杏色的皮筋，在她乌黑的发间，果然如他想象般合适，温婉又清新，衬得她整个人都更加明亮柔和了几分。
她似乎也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后束起的头发，然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点点询问，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羞涩。
“怎么样？”她问，声音很轻。
许程晏看着她，目光从她清澈的眼睛，移到她束起的发，再落回那条他挑选的皮筋上。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的温暖和喜悦填满。
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情绪而有些微的沙哑，却无比真诚：
“好看。”
顿了顿，他看着她的眼睛，补充道，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特别好看。”
不知是说皮筋，还是说带上皮筋的她。
周岁安的脸更红了，她移开视线，重新拉上了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走吧，”她转过身，声音从围巾里透出来，带着点闷闷的愉悦，“前面好像有片湖。”
“嗯。”许程晏应道，跟在她身边，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脑后那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的、浅杏色的发束上。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植物园，也照耀着并肩而行的少年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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