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废弃码头的集装箱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裹着咸腥的海风,灌进沈聿的衣领里。
他被陆寻紧紧抱在怀里,胸膛贴紧胸膛,对方的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骨血里。陆寻的下颌抵着他的发顶,滚烫的呼吸灼着他的耳廓,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沈聿的脸颊蹭着他湿透的黑色衬衫,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潮气,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小腹传来一阵钝痛,起初很轻,像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他没在意,甚至微微弯起唇角。原来太幸福是会有痛觉的啊,他想,被陆寻这样抱着,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熨帖的暖,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呢。
他甚至抬手,轻轻回抱住陆寻的腰,指尖触到对方后背绷得紧紧的肌肉,像拉满的弓弦,透着一股濒临崩断的紧绷。
风更急了,卷起的浪头拍打着码头的木桩,发出沉闷的响声。那钝痛越来越烈,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带着撕裂般的锐痛,疼得他浑身发僵,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沈聿皱着眉,缓缓低下头。
视线穿过两人交缠的手臂,落在相贴的小腹处——
一把银亮的匕首,正深深嵌在他的身体里,锋利的刀尖刺破单薄的白T恤,没入血肉,从下腹直抵脊椎。刀柄被陆寻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指节泛着青白,整只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抖得连带着匕首都在沈聿的血肉里轻轻颤动,每一次颤动,都牵扯出细密的、钻心的疼。
沈聿的呼吸骤然顿住,眼底的暖意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怔愣。
而陆寻埋在他颈窝的脸,早已被泪水浸湿,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殷红的血丝沾在苍白的唇瓣上,触目惊心。破碎的呜咽混着海风与雨声,断断续续地飘进沈聿的耳朵里:“对不起……阿聿……对不起……”
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沈聿怔愣了一瞬,随即,唇角缓缓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血腥味的笑。那笑意漫过眼底的震惊与痛楚,温柔得不像话。他抬手,指尖轻轻抚上陆寻的脸颊,指腹擦过他冰凉的泪水与唇角的血渍,触感粗糙又滚烫。
他的声音极轻,轻得像被风一吹就散,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笃定,一字一句,落在陆寻的耳膜里:“如果这样……你会平安……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尖锐地划破雨幕。陆寻抱着他的力道陡然加重,崩溃的哭喊声终于冲破喉咙,混着暴雨,在空旷的码头里回荡。
沈聿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看着陆寻通红的眼眶,最后抬手,轻轻蹭了蹭他的眼角,像无数次他们相拥时那样,温柔得近乎缱绻。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涌来,匕首还在微微发颤,可沈聿的心,却奇异地平静。
能死在他怀里,好像也没那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