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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蝶落怀间

陛下他总是想……

那块枣泥山药糕被萧景琰偷偷藏在袖中时,还带着御膳房刚出锅的温热。

辰时·御书房

春分前一日,晨光熹微。

萧景琰端坐在御书房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南疆水利图续编》。他手里捏着朱笔,眉头紧锁,努力将昨日皇叔讲解的那些河道走向、堤坝位置在脑中重现。

“……澜江自西向东,至青州分南北二支,北支入云泽,南支绕苍山……”他小声默念,指尖在地图上虚划,忽然卡住,“等等,苍山之后是……是往南还是往东?”

“往东南,经三道峡谷,最后汇入平江。”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景琰吓了一跳,回头便见萧慎言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指向地图某处:“陛下看这里,苍山在此处有个缓坡,水势受地形所迫,自然转向东南。”

他俯身时,玄色锦袍的袖口掠过萧景琰的手背,带来一丝凉意和熟悉的冷檀香。距离很近,近到萧景琰能看清他衣襟上银线绣的蟠龙纹路,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皇叔什么时候来的?”萧景琰耳根微热,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刚到。”萧慎言直起身,走到书案另一侧坐下,“见陛下正用功,便未打扰。”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春耕藉田的仪程细则,礼部昨日呈上来了。陛下可要过目?”

萧景琰接过,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条款让他瞬间头大:“迎神、奠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还有扶犁三推、撒种九播……这么复杂?”

“皇家礼仪,向来如此。”萧慎言接过文书,指着其中几处,“不过陛下不必紧张,这些环节都有礼官引导,陛下只需按部就班即可。重点是扶犁三推——这是做给百姓看的,也是向天下昭示陛下重农之心。”

他抬眼看向萧景琰:“陛下昨日说要多吃饭长力气,今日早膳用了多少?”

萧景琰眼神飘忽:“……一碗粥,两个包子。”

“还有呢?”

“……没了。”

萧慎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奈的纵容。他朝外唤道:“小顺子。”

小顺子应声而入:“摄政王殿下有何吩咐?”

“去御膳房,让他们做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盅牛乳羹,即刻送来。”萧慎言吩咐完,又补了一句,“枣泥要少糖,陛下不喜太甜。牛乳羹里加些杏仁,去腥。”

“诶!奴才这就去!”小顺子欢快地跑了。

萧景琰看着萧慎言,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皇叔连朕不爱吃甜都知道……”

“陛下的事,臣自然要知道。”萧慎言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将文书翻到最后一页,“另外,明日藉田,臣会全程陪同。扶犁时臣就站在陛下身后三步处,若陛下觉得犁重推不动,不必勉强,臣会……”

“朕推得动!”萧景琰打断他,挺直腰板,“朕这两日有好好吃饭,也有练臂力!皇叔你看——”

他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瘦的小臂,用力屈起,试图显出一点肌肉线条。可惜那手臂依旧细得像藕节,只在用力时绷出流畅的线条,却不见什么块垒。

萧慎言的目光落在那截手臂上,顿了顿,随即移开视线,声音微哑:“……陛下有心便好,不必强求。”

萧景琰讪讪放下袖子,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案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献宝似的推到萧慎言面前:“皇叔,这个给你。”

萧慎言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块琥珀色的核桃酥,烤得酥脆,香气扑鼻。

“这是朕昨日让御膳房特地做的。”萧景琰眼睛亮晶晶的,“朕记得皇叔爱吃核桃酥,但嫌宫里做的太油。这个是用山茶油烤的,不腻,皇叔尝尝!”

萧慎言看着那几块精心制作的酥点,又看看少年皇帝期待的眼神,心中某处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又软又痒。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酥脆化渣,核桃香醇,甜度恰到好处。

“如何?”萧景琰凑近问。

“很好。”萧慎言咽下酥点,唇角不自觉弯起,“陛下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萧景琰开心地笑起来,自己也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朕也喜欢吃这个,以后让御膳房常做,朕和皇叔一起吃。”

一起吃。

很平常的三个字,从少年皇帝嘴里说出来,却像带着某种承诺。

萧慎言握着剩下的半块核桃酥,指尖微微用力。他垂下眼,将翻涌的心绪压下去,再抬头时已恢复平静:“多谢陛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些舆图看懂。明日藉田后,南疆三州的春耕奏折就该报上来了,陛下要心中有数,才好批示。”

“哦……”萧景琰乖乖坐回原位,重新拿起朱笔,可心思还飘在刚才皇叔那个浅浅的笑容上。

皇叔笑起来真好看。

可惜他笑得太少。

萧景琰偷偷抬眼,见萧慎言已拿起另一份奏折批阅,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专注。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薄唇微抿,偶尔会在奏折上写下批注,字迹力透纸背。

要是皇叔能常笑就好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等朕变得更厉害,能让皇叔少操些心,他是不是就会多笑笑?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悄悄落在心田。

巳时·御花园

批完上午的奏折,萧景琰觉得肩颈酸涩,便起身活动。

小顺子在一旁提议:“陛下,御花园的杏花开得正好,昨日还飞来好些蝴蝶,可好看了!陛下要不要去散散心?”

萧景琰想起昨日藏在袖中的枣泥山药糕——那是早膳时他特意留下的,想等皇叔来了一起吃。可皇叔一早便在御书房陪他看舆图,后来又去内阁议事,这糕点再不吃就该凉了。

“去御花园也好。”他点点头,“把糕点带上,朕在亭子里等皇叔。”

“诶!”

主仆二人出了乾清宫,沿着宫道往御花园走。春深时节,宫里处处花团锦簇,桃红柳绿,鸟鸣啁啾。萧景琰脚步轻快,月白常服的衣袂在春风里微微扬起。

走到杏林边时,忽然一阵风过,吹落漫天花雨。

粉白花瓣纷纷扬扬,如雪似絮。萧景琰伸手接住几片,正感慨春色醉人,眼角余光却瞥见花丛中一道流光溢彩的影子。

那是一只蝴蝶。

却不是寻常的粉蝶菜蝶,而是翅翼泛着金属光泽的蓝紫色,翅缘镶着一圈金线,在阳光下振翅时,流光溢彩,宛如宝石雕成。

“陛下您看!”小顺子也瞧见了,压低声音惊呼,“是紫璃蝶!奴才只在画上见过,听说这蝴蝶稀罕得很,十年难遇一只!”

萧景琰屏住呼吸。

那蝴蝶停在杏枝上,翅翼缓缓开合,每一次振动都洒落细碎光点。它似乎不怕人,在花间盘旋片刻,竟朝萧景琰飞来,绕着他月白的衣袖翩跹。

“它喜欢陛下呢!”小顺子小声道。

萧景琰心中欢喜,轻轻抬起手。蝴蝶竟真的落在他指尖,翅翼轻颤,触须微动。

那一刻,春风拂面,花落满肩,蝶栖指尖。少年皇帝站在纷飞花雨里,眉眼舒展,笑容干净得像不染尘埃的琉璃。

不远处,萧慎言刚结束内阁议事,正往御书房去。齐安跟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什么,他却忽然停住脚步。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花枝,定格在杏林深处那个月白身影上。

花雨纷扬,少年仰头看着指尖蝴蝶,侧脸在春光里莹润如玉。他笑得毫无防备,仿佛世间所有烦忧都被隔绝在这片杏林之外。

萧慎言静静看着,忘了移步,忘了呼吸。

直到蝴蝶振翅飞起,萧景琰“哎呀”一声,提着袍角便追:“别飞走呀!”

“陛下小心脚下!”小顺子在后面急喊。

可萧景琰满眼都是那只渐飞渐远的紫蝶。它飞过花丛,越过假山,朝着荷花池方向去。萧景琰跟着跑,月白衣袂翻飞,像只追逐光点的蝴蝶。

跑到池边九曲桥时,蝴蝶忽然一个回旋,竟朝他来路飞回。萧景琰急忙转身,脚下却被桥面微湿的青苔一滑——

“啊!”

身体瞬间失衡,朝后仰倒。

那一瞬很短,短到他只来得及看见漫天颠倒的花枝和蓝天;那一瞬又很长,长到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要摔倒了,会很疼,衣裳会脏,皇叔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笨手笨脚……

然后,他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有人从身后稳稳接住了他。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带进怀里。惯性让两人转了小半圈,玄色与月白的衣袂纠缠飞扬,惊起池边几只水鸟。

萧景琰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他闻到熟悉的冷檀香,感受到身后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沉稳心跳。

“……皇叔?”

他声音发颤,下意识抓住环在腰间的那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温热,此刻正紧紧揽着他,力度大得几乎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萧慎言没有立刻松开。

他维持着从背后抱住皇帝的姿势,低头看向怀中人。少年皇帝的乌发散了些,几缕碎发贴在微湿的额角,桃花眼睁得圆圆的,里面还残留着惊惧和后怕。他的脸颊因奔跑和惊吓泛着绯红,嘴唇微微张着,喘息未平。

太近了。

近到萧慎言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花瓣,能感受到他身体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和轻颤,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混着杏花甜味。

这个距离,早已超出君臣之礼,甚至超出叔侄之界。

萧慎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应该立刻松手,应该后退行礼,应该请罪说“臣冒犯”。可手臂像有自己的意识,不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陛下可有伤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萧景琰这才回过神,慌忙站直身体。腰间的手臂终于松开,可那温度还烙印在皮肤上,烫得他耳根发热。

“没、没事……”他低头整理衣襟,不敢看萧慎言,“朕就是……就是追蝴蝶,没看路……”

“什么蝴蝶值得陛下如此冒险?”萧慎言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可若细听,仍有一丝未散的紧绷。

“是紫璃蝶!可好看了!”萧景琰提起这个又兴奋起来,抬头比划,“翅膀是蓝紫色的,镶着金边,在太阳底下会发光!皇叔你看见了吗?”

萧慎言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心中的后怕渐渐被另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他摇头:“臣没看见蝴蝶。”

他只看见他在花雨中追蝶的模样,看见他险些摔倒时自己的心跳骤停,看见接住他后怀中那份真实的温软。

“啊……飞走了。”萧景琰惋惜地望向蝴蝶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那个油纸包,“对了皇叔,这个给你!”

纸包还带着体温,里面的枣泥山药糕已经有些凉了,但依旧松软香甜。

萧慎言接过,看着糕点,又看看眼前献宝似的少年皇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陛下特意留给臣的?”他问。

“嗯!”萧景琰点头,“早膳时御膳房做的,朕觉得好吃,就给皇叔留了。可惜刚才追蝴蝶,有些凉了……”

“无妨。”萧慎言拿起一块,当着萧景琰的面咬了一口。枣泥的甜香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心底。

萧景琰看着他吃,自己也笑了,眉眼弯弯的。

小顺子和齐安远远站在桥头,互相对视一眼,都悄悄松了口气。齐安压低声音道:“刚才王爷冲过去那速度……我差点没跟上。”

小顺子拍拍胸口:“可不是!陛下要是摔着了,奴才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多亏了摄政王殿下……”

两人正嘀咕着,那边萧慎言已吃完糕点,对萧景琰道:“陛下,此处地滑,不宜久留。臣送陛下回御书房?”

萧景琰却摇头:“朕不想回去看舆图了……皇叔,明日就要藉田,朕想再练练力气。御花园东边有片空地,皇叔陪朕去走走可好?”

他抬眼望着萧慎言,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被拒绝的小动物。

萧慎言如何说得出“不”字。

“好。”他点头,“臣陪陛下。”

两人并肩走在花径上。萧景琰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味刚才那只紫璃蝶,絮絮叨叨说着它的模样。萧慎言安静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总不自觉落在少年皇帝身上。

走过一片芍药丛时,萧景琰忽然停下,指着花丛深处:“皇叔你看,那是不是并蒂莲?”

萧慎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株芍药并蒂而开,两朵碗口大的粉白花朵紧紧依偎,在绿叶衬托下格外娇艳。

“是并蒂芍药。”萧慎言纠正,“并蒂莲是夏花,此刻还未开。”

“哦……”萧景琰凑近细看,忽然道,“并蒂而开,同根同枝,真好。皇叔,你说这像不像……”

他顿了顿,没说完。

萧慎言却心口一跳:“像什么?”

萧景琰转过头看他,春光落在他清澈的眼眸里,漾出细碎的光:“像朕和皇叔。朕和皇叔也是同根同源,都是萧氏血脉,如今又一同治国理政……就像这并蒂花,相依相偎,多好。”

他说得天真无邪,全然不知这话在听者心中激起怎样的涟漪。

萧慎言静静看着那株并蒂芍药,又看看身旁浑然不觉的少年皇帝,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相依相偎。

是啊,若能一直如此,多好。

可他是君,他是臣。他是叔,他是侄。这层层身份如枷锁,将他们牢牢框在应有的距离里。

今日这一抱,已是逾矩。

“皇叔?”萧景琰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萧慎言收回思绪,淡淡道:“陛下该回去了。明日藉田需早起,今日要养足精神。”

“哦……”萧景琰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跟着他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小声问:“皇叔,刚才……谢谢你接住朕。”

萧慎言脚步微顿:“这是臣该做的。”

“可是……”萧景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除了皇叔,好像没有人会这样接住朕。小时候朕摔倒,母后会心疼,宫人会请罪,但不会这样……这样稳稳地抱住朕,让朕一点都不疼。”

他说着,耳根又红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皇叔的怀抱……很安稳。”

像避风港,像庇护所。

像这世间最可靠的存在。

萧慎言停下脚步。

他转身,面对萧景琰。春风拂过,扬起两人的衣袂和发丝。花影摇曳,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光影。

良久,萧慎言抬手,轻轻拂去萧景琰肩头的一片花瓣。

“陛下。”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像承诺,又像叹息,“只要臣在,就不会让陛下摔倒。”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只要我还能伸出手,就一定会接住你。

萧景琰怔怔望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用力点头,想说什么,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最后,他只伸出小指,勾住了萧慎言的衣袖。

一个小小的动作,像依赖,像撒娇,像无声的回应。

萧慎言看着那只勾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尖白皙纤细,因用力而关节泛白。他没有抽开衣袖,反而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那手背上,拍了拍。

“走吧。”他说。

两人继续前行,衣袖相连处,温暖传递。

谁也没松开。

午时·慈宁宫暖阁

林太后听完小顺子绘声绘色的描述,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

“……然后摄政王殿下就那样抱着陛下,转了小半圈!奴才离得远,看得不太真切,但殿下抱得可紧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小顺子说得激动,“陛下站稳后,耳根都红透了!”

陈太妃坐在一旁,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后来呢?”

“后来陛下就和摄政王殿下一起走了,还并肩去了芍药丛看花。”小顺子老实交代,“奴才和齐公公远远跟着,听见陛下说什么‘并蒂花像他们’,然后殿下好像……好像愣了好一会儿。”

林太后放下茶盏,与陈太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行了,你下去吧。”林太后挥挥手,“今日之事,莫要与旁人提起。”

“奴才明白!”小顺子行礼退下。

暖阁内重归寂静。良久,陈太妃轻叹一声:“这孩子……真是……”

“真是像他父亲。”林太后接口,眼中泛起怀念,“当年琅哥也是这般,看着沉稳克制,可一旦认定的人出了事,他能不顾一切冲过去。慎言这性子,是随了他。”

陈太妃眼眶微红:“姐姐……”

“妹妹,你现在可还担心?”林太后握住她的手,“今日这一抱,你该看清了。慎言对皇帝的心意,恐怕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深。而皇帝……”她顿了顿,“那孩子或许还不懂,但他对慎言的依赖和信任,早已超出寻常。”

“可是姐姐,今日是情急之下,尚可解释。若将来……”陈太妃欲言又止。

“若将来他们自己走到那一步,我们便帮一把。”林太后语气坚定,“总好过让他们像我们当年那样,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陈太妃想起早逝的夫君,想起那些年深宫寂寂的岁月,终是点了点头。

“对了,”林太后忽然想起什么,“明日藉田,按例亲王以下都要随行。你我也去吧,正好……看看这两个孩子。”

陈太妃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好。”

窗外春光正好,杏花落了,桃花又开。一季接一季,花开花落,而人心深处的种子,一旦发了芽,便会迎着风雨,倔强生长。

未时·摄政王府书房

萧慎言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份军报,却久久未动笔。

齐安在一旁小心伺候,见主子难得走神,轻声提醒:“王爷,北境这份军报,需今日批复发回……”

萧慎言回过神,提笔在军报上批了几字,忽然问:“齐安,今日在御花园,你看见什么了?”

齐安心头一凛,低头道:“奴才只看见陛下险些摔倒,王爷及时护住了陛下。其他……什么也没看见。”

萧慎言抬眼看他,目光锐利如刀:“真的?”

齐安“扑通”跪下:“王爷明鉴!奴才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就算看见,也早就忘了!奴才只知道王爷忠心护主,陛下安然无恙!”

萧慎言看着他,良久,轻叹一声:“起来吧。本王不是怪你。”

齐安战战兢兢起身,小心翼翼道:“王爷,其实……其实陛下对王爷,是真心亲近依赖。今日王爷接住陛下后,陛下笑得可开心了,还特意把留给王爷的糕点拿出来……”

“本王知道。”萧慎言打断他,声音低沉,“正是因为知道,才更……”

更什么?

更不敢越雷池一步?更怕这份纯粹依赖将来变成负担?更担心有朝一日,少年皇帝清醒过来,会后悔今日的亲近?

齐安看着主子紧锁的眉头,大着胆子道:“王爷,奴才说句不该说的。陛下虽年轻,却心思纯善,谁对他好,他心里清楚得很。王爷这两年来如何待陛下,陛下都记着呢。您看陛下连块糕点都惦记着给您留,这份心意……难得。”

萧慎言沉默。

他想起今日怀中那份温软,想起少年皇帝红透的耳根,想起他勾住自己衣袖的小指。

那份全心全意的依赖和信任,像最甜美的毒,让他沉溺,又让他恐惧。

“齐安。”他忽然道,“去库房,把父皇当年赐的那块羊脂玉佩找出来。”

齐安一愣:“王爷要玉佩做什么?”

萧慎言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很轻:“明日藉田,按例陛下要赐随行臣工赏赐。本王……也该备一份回礼。”

一份也许永远送不出去,却早已准备好的心意。

齐安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应道:“奴才这就去找!”

他退下后,书房重归寂静。

萧慎言从怀中取出那方玄色帕子——是昨日皇帝“还”给他的那方,边角绣着歪扭的“琰”字。他指尖抚过那个字,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温柔。

景琰。

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若你知道这份心意,会如何?

会惊慌逃离,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暮色四合,春日的夜晚来得迟,天边还残留着一抹绯红霞光。

明日,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而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再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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