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羊皮册子有些烫手。
刘胥坐在四面漏风的马车里,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两页比脸还干净的羊皮纸。
不是没字,是写字的人不想让一般人看见。
他凑近嗅了嗅,一股极淡的酸腐味钻进鼻腔,像是隔夜的馊饭。
不是墨汁,是浓米浆混了白醋。
这种土法子在现代谍战剧里都演烂了,但在汉代,这就是顶级加密手段。
侧着光,隐约能看见纸面上有微微凸起的纹路。
刘胥眯着眼,随着马车的颠簸,脑海里逐渐勾勒出那几条若隐若现的线条。
青州到颍川,三条只有走私贩子才敢走的野路子,沿途标注了七个红点。
“可赊粮三十万石,月息三分。”
这是最后一行勉强能辨认的凹痕。
好一个苏锦。
这也叫“空头支票”?
不,这是考卷。
她不信一个落魄皇子有真金白银,但如果刘胥能凭本事把这一纸“空气”变成实打实的粮食运进颍川,这买卖才算开了张。
“停车。”
刘胥掀开车帘,冷风夹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人天灵盖发凉。
“殿下,前面就是断魂坡了,再往前就是董卓设的第三道哨卡。”刘忠勒住马缰,老脸冻得发紫,眼神里全是担忧。
“忠叔,你带人先把车马赶回营地,把声势造大点,就说咱们在黄巾贼窝里抄了底。”刘胥跳下车,紧了紧身上的破裘皮,“我去接个‘朋友’,顺便取点老祖宗留下的家底。”
刘忠一愣,想问哪来的家底,可见刘胥那双在夜色里亮得吓人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待车队走远,刘胥转身钻进了路旁漆黑的荒林。
“系统,兑换‘初级粮草补给包’,全部。”
【叮!
消耗霸气值1500点。
兑换初级粮草补给包×50。
物资已投放至宿主指定坐标:前方五里,破败山神庙。】
刘胥吹了声口哨。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树冠上轰然坠落,震得积雪簌簌直下。
李元霸扛着那对瓮金锤,像只没吃饱的凶兽,眼巴巴地盯着刘胥。
“主公,有肉吃?”
“有,管够。”刘胥拍了拍李元霸硬得像花岗岩一样的胳膊,“带上一百个弟兄,去山神庙搬东西。记住了,动静要小,腰杆要直,遇到查岗的——”
刘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又摇摇头,“不,遇到查岗的,亮旗号。今晚咱们是借道,不是劫道。”
半个时辰后。
一支打着“刘”字旗号的商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董卓军的哨卡前。
守卡的西凉兵刚要喝骂,就被十几车堆得冒尖的粮袋晃花了眼。
还没等他们举起长戈,李元霸那张雷公脸就凑到了火把底下,手里那对还在滴血(其实是刚才随手拍死的一只野狼)的大锤往拒马上一砸。
咔嚓。
手腕粗的拒马桩碎成了渣。
“我家主公说了,借过。”李元霸咧嘴一笑,牙齿森白。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穿过漫天风雪,落在了西市银楼的窗台上。
苏锦没露面,但那道原本死死卡住路口的哨卡,竟然真的就在那一锤子的威慑下,或者说是在某种看不见的默契中,缓缓挪开了路障。
粮车过境,车辙印压得极深。
回到行宫大营时,天刚蒙蒙亮。
原本人心惶惶的流民营地彻底炸了锅。
那一袋袋白花花的精米被扛进库房时发出的闷响,比什么安民告示都管用。
“忠叔,别光顾着乐。”刘胥随手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把环首刀,扔给正在熬粥的亲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把那三百把刀发下去。”
【叮!通过“缴获”借口掩盖系统来源,逻辑自洽。】
【民心+200,霸气值+150。】
新招募的青壮们领到了刀。
那是真正的百炼钢,刀背厚实,刀刃泛着青光,比官军用的那些生铁片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坠手感让人心安,原本畏缩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狼崽子才有的凶光。
夜深了。
喧嚣散去,只剩下柴火在寒风中毕剥作响。
刘胥独自坐在中军大帐里,面前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手里把玩着那块裂纹玉佩,拇指在那个残缺的“刘”字上反复摩擦。
苏锦这女人,比想象中更难缠。
粮运回来了,这算是过了第一关。
但那本“无字天书”,绝不仅仅是一张地图那么简单。
突然,帐篷的帘脚微微一动。
没有风声,也没有脚步声。
一枚银锞子像长了眼睛一样,贴着地面骨碌碌滚到了刘胥脚边。
刘胥甚至没抬头,只是用脚尖轻轻一点,将那银锞子挑了起来,抓在手里。
还有余温。
银锞子底下压着一张极窄的字条,上面只有八个簪花小楷:
“账本第二页,火烤见真。”
刘胥挑了挑眉。
他转头看向帐外,远处洛阳方向的天际线上,似乎有一盏红灯笼晃了两下,随即悄然熄灭,融入了无边的墨色之中。
看来,这笔买卖,才刚刚开始。
他放下玉佩,从怀里掏出那本羊皮册子,翻到了第二页。
依旧是一片空白。
刘胥将羊皮纸凑近油灯的火苗,耐心地烘烤着。
随着温度升高,一股焦糊味混合着特殊的墨香缓缓飘散,空白的羊皮纸上,一个个暗红色的字迹如同鬼魅般浮现出来。
字迹很潦草,透着一股绝望和匆忙,那是何邕的笔迹。
刘胥只扫了一眼开头,瞳孔便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