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深冬的末尾。枝头的残雪开始消融，风里的寒意淡了几分，偶尔能瞥见墙角冒出的一星半点的绿芽，透着几分春的预兆。
经过连续的高强度工作，重案组的队员们都熬出了黑眼圈，连平日里最精力充沛的小李，都能在整理卷宗时打起瞌睡。局里体恤大家的辛苦，特批了两天带薪休假，让所有人都回家好好歇一歇，养足精神再投入工作。
江彻本来打算在家睡个昏天黑地，把积攒了半个多月的觉都补回来。他甚至提前买好了速冻饺子和泡面，计划着两天不出门，彻底与世隔绝。可假期第一天的清晨，他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打开门，就看见沈未站在门口，身上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袋，眉眼弯弯地笑：“江队，起了没？我带了早饭。”
江彻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一身运动装扮，愣了愣：“你这是……”
“当然是带你出去玩。”沈未不由分说地挤进门，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整天待在警局和案发现场，人都要发霉了。去郊外的滑雪场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江彻皱着眉，刚想拒绝，就被沈未塞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别想着偷懒，”沈未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你这阵子神经绷得太紧了，再不放松，迟早要熬垮。就当陪我去，行不行？”
看着沈未亮晶晶的眼睛，江彻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他拗不过他，只好认命地转身去洗漱：“知道了，等我十分钟。”
滑雪场位于城市的边缘，群山环绕，目之所及皆是白雪皑皑。湛蓝的天空下，雪山连绵起伏，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江彻穿着厚厚的滑雪服，整个人显得有些臃肿笨拙。他站在雪道顶端，看着坡下像只灵活的燕子一样穿梭的沈未，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说话都带着几分轻柔的心理专家，到了运动场上竟然这么有活力。只见沈未踩着滑雪板，身体微微前倾，顺着雪道飞驰而下，时不时还做个漂亮的转弯动作，引得周围的人阵阵喝彩。
“江队！快下来！”沈未滑到坡下，摘下护目镜冲他挥手，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格外清晰。
江彻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滑雪杖。他已经好几年没滑过雪了，刚穿上滑雪板时，连站都站不稳。但骨子里的那股韧劲还在，他双脚一蹬，身体微微下压，顺着雪道滑了下去。
冷风呼啸着刮过脸颊，带着雪粒的微凉，却让人感到无比清醒。起初还有些生疏，滑了没多远，身体就找回了熟悉的记忆。他调整着重心，避开人群，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只剩下风声和心跳声。
他在沈未身边稳稳停下，溅起的雪沫子落在沈未的肩膀上。江彻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被风吹得泛红的明亮眼睛，挑眉看向他：“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
“帅呆了！”沈未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
两人在雪地上打闹了一会儿，时而并肩滑行，时而你追我赶。江彻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不用想案子，不用想证据链，不用想那些压在心底的沉重过往，只需要感受风的速度，感受阳光的温度，感受身边人的气息。
累了，就干脆躺在雪地上。雪很软，像一床厚厚的棉被，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天空湛蓝得不像话，连一丝云都没有。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着光，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留下清脆的鸣叫声。
“沈未，”江彻看着天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你说，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以前他觉得，活着的意义就是破案，就是抓坏人，就是替那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可林晚的案子结了之后，他看着林建军抱着女儿的骸骨痛哭的模样，突然就迷茫了。正义虽然到了，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那些伤痛也永远刻在了心里。
沈未转过头，侧躺在雪地上，看着江彻的侧脸。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把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都柔化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以前我觉得，活着的意义是追求真理，是探索人性的边界，是用我的专业知识，去解读那些扭曲的灵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彻的眼睛里，那里映着蓝天和阳光，清澈得不像话。沈未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但现在……我觉得，活着的意义就是珍惜当下，就是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躺着，什么都不说，也是一种幸福。”
江彻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转过头，对上沈未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像冬日的暖阳，一点点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未的手。沈未的手很暖，和他冰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啊，和重要的人在一起。”江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沈未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江彻的手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两只手在雪地里紧紧相握，传递着彼此的温度。阳光洒在他们的手上，洒在他们的脸上，洒在这片洁白的雪地上。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清脆而响亮。风里带着雪的清新和阳光的暖意，拂过脸颊，温柔得像一双手。
江彻看着沈未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压在心底的阴霾，好像真的在一点点散去。
这个冬天，似乎真的要过去了。
雪地里的阳光越来越暖，远处的山尖上，有雪水顺着岩壁缓缓流下，滴答作响，像是春天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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