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蹲在警戒线外,看着苏格兰场的探员们忙前忙后,心里忍不住有点失望。
他盯着雷斯垂德的皮鞋——鞋面上沾着的晨露还没完全干,估摸这人也就比他们早到二十分钟左右,倒也不好太苛责。可那个安德森……
柯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安德森分明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算下来有足足两个小时来检查尸体,结果连死者脖子上缠着的胶带都没掀起来仔细看。起初柯南还想给他找补找补,说不定昨晚熬夜了(看他眼下那乌青,倒也说得通),或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从他那只磨掉漆的结婚戒指来看,八成是夫妻闹矛盾),可转头就听见安德森在跟同事吹嘘自己把现场查得滴水不漏,那副傲慢嘴脸,好像他连一根头发丝的线索都不可能漏掉似的。
得了,这下柯南彻底觉得这人就是尸位素餐。
不过那个约翰倒还行,至少没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无视他的存在,甚至还会顺着他的话问两句。而且这人演技还挺自然,要是以后有需要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只要他不是黑衣组织派来的卧底,柯南觉得说不定哪天能把自己的处境透露给他一部分。
当然是加工过的版本。不然谁信啊?连他自己亲身经历都觉得像天方夜谭,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疯子吧。
至于夏洛克……柯南皱了皱眉。这家伙的视线跟粘了502似的黏在他身上,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可他又不能表现出半点不对劲,只能假装没察觉。
算了,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干回老本行。
抓凶手,破案子——这才是他每天该干的事。
柯南踮着脚,小心翼翼踩在前人留下的脚印里蹭回尸体旁,蹲下身开始仔细观察。
身后传来雷斯垂德无奈的叹气声,约翰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而安德森则在旁边气得脸都绿了,却又不敢当众发作。
柯南心里暗笑,以后这种场面估计少不了,他们慢慢习惯吧。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嗡嗡嗡。
是苍蝇?
柯南眼睛一亮,伸手拽了拽夏洛克的衣角,仰头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夏洛克哥哥,这虫子是啥呀?”
他当然知道不同种类的昆虫能帮着推断死亡时间,法医昆虫学这门学问挺有意思,可惜他碰到的案子大多是当场案发,或者时间范围很窄,没怎么用过这门技术。但夏洛克不一样,柯南记得他个人网站上还挂着三篇专门讲这个的学术文章呢,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顺带还能把夏洛克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一举两得。
夏洛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低声嘟囔了句“有趣”,转头冲身后喊:“雷斯垂德,安德森说的死亡时间是多少?”
安德森立刻炸毛:“你问我怎么想——”
“我们还没缩窄范围,初步估计是昨晚十点到今早六点之间。”雷斯垂德揉着太阳穴打断他,语气里满是疲惫。
夏洛克嗤笑一声:“错得离谱。安德森,能不能干点正事?”
柯南没理会他们的争执,目光跟着那只苍蝇移动,看着它落在房间另一头的一个小物件上。之前光顾着看死者,倒没仔细留意这边。
这地下室空间不小,尺寸和整栋房子刚好匹配,应该不是什么机关暗道——至少九成九的概率不是那种江户川乱步小说里的密室。
就是太乱了,跟个玩具仓库似的。和楼上的整洁不同,这里堆得全是玩具,倒不像楼上那样塞满衣柜抽屉,更像是被人当成了废品回收站。
到处都是用过的玩具,大多成色一般,不过也有几样还没拆封。大多是女孩子玩的洋娃娃、小马模型,也有不分性别的乐高和电子玩具。角落还堆着个半拉子的卡米洛特城堡模型,要是搭完估计有两个他那么高,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看得出来至少放了一年。
门口那个戏服箱看起来是用得最多的——或者说“被扔得最乱”更准确,箱子盖根本合不上,布料从里面溢出来堆在地上。柯南扫了一眼,有几件公主裙、体操服,还有套牛仔装,甚至还有小孩穿的迷彩服?
他实在搞不懂选美皇后的审美。
毕竟选美圈和侦探圈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遇上这种倒霉案子,他这辈子都不会掺和到这种圈子里来。也就上次灰原被误认成童星模特那次算个例外。
柯南想起那事就忍不住叹气。灰原当时嘴上说得轻松,还对着那些上来搭话的人冷嘲热讽,把人都怼走了,可柯南看得出来她当时慌了。她最怕被人认出来,哪怕是认错人也不行——本来躲黑衣组织就够难了,要是再被路人当成童星围堵,指不定会给组织留下追踪的线索。
那次柯南难得没去逗她,他知道灰原不像自己,早就看惯了人性的黑暗面。
说起来也不能怪他,毕竟隔三岔五就撞见杀人、绑架、自杀案,人总得有点变化。要么养成一身黑色幽默,要么直接掉进绝望的深渊里爬不出来。
一开始他确实差点被后者吞噬,可那样就没法再帮人,没法把凶手绳之以法了。而且他也没得选——每天放学回家都能撞见犯罪现场,躲都躲不开。后来他干脆去看怪盗基德的演出放松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基德出没的地方很少发生命案。柯南私下猜测,可能是其他罪犯觉得基德这尊大佛在这儿,要么怕引来大批警察,要么怕被基德顺手收拾了。可惜这招对黑衣组织和那些狙杀基德的人没用就是了。
柯南正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不只是为了眼前这个案子,更是为了怪盗基德。要不是那家伙当初把他从绝望的泥沼里拽出来,他说不定早就彻底垮了。
上次和基德交手结束时,他脸上难得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小兰看见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绷不住了,眼泪差点掉下来。直到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阴郁,已经把周围的气压压得有多低。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了,不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他担惊受怕。
可就算他自己调整了状态,小兰还是硬拉着他去看了创伤心理医生。说实在的,这时候才去,早都晚了八百年。侦探团的家长们早在他们破了一两个案子后就把孩子送去做心理疏导了,小兰却一直等到他真的变得不对劲才想起预约。结果好不容易约上,去诊所的路上又撞上了案子,时间一拖再拖。
而且就算真的坐进了诊室,他又能说什么?
总不能跟医生吐槽“其实我比看上去大十岁,有个跨国犯罪组织天天想杀我,还有一堆我送进监狱的仇人想找我报仇。哦对了,我好像被诅咒了,每隔几天就能撞见一起凶杀案,现在频率越来越高。还有那个沉睡的小五郎,还有铃木园子那个推理女王?其实都是我搞的鬼”吧?
估计他这话刚说完,就会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速度比基德偷宝石还快。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算了,那对他和医生来说,都算是段“难忘”的经历。
说来说去,最后医生居然给他开了张心理健康证明。鬼知道他配不配得上这张证明。
柯南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重新开始勘察这个地下室。除了地上散落的、盖着厚厚一层灰的玩具,这里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墙角靠着一个小小的热水器,旁边的架子上堆着些工具和杂物,乱得一团糟。
他忍不住琢磨,连地下室都塞了这么多东西,楼上的橱柜里还能装下什么?
说真的,这房子乱成这样,就算藏了尸体,警察说不定得花一年才能发现——还是靠尸体发臭的味道,而不是真的搜出来的。
正走神的时候,他刚好听到夏洛克的长篇大论告一段落:“……所以说,安德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我解释,正常人都该明白。”
雷斯垂德叹了口气:“谢谢你的精彩发言,夏洛克。现在能不能说说死亡时间?”他抬手按住了刚要跳起来反驳的安德森,省得这人又开始废话。
柯南瞥了眼安德森,那家伙脸涨得比他上周刚从阿笠博士那儿拿到的新球鞋还红。
夏洛克嗤笑一声:“如果安德森懂点法医昆虫学的话,死亡时间就能精确到午夜到凌晨两点之间——”
约翰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意思很明显。
夏洛克翻了个白眼,几乎没停顿就接了下去:“——可惜他不懂。”
约翰也翻了个白眼,却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勉强可以接受。
或者说,他只是懒得再跟夏洛克抬杠了。
柯南差点笑出声。这场景也太荒诞了,跟他平时见惯了的那些案子完全不一样。他赶紧用拳头捂住嘴,假装咳嗽了两声。
结果这一下直接把夏洛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那家伙的头转得跟猫头鹰似的,眼神像激光一样钉在他身上。
完了,他又管不住自己了。下次真得收敛点,不然迟早要暴露。
“抱歉,”柯南装作揉鼻子的样子,“吸了点灰。”
这话倒是糊弄住了其他人,除了夏洛克。雷斯垂德也在用眼角余光瞟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个小孩待在凶案现场,担心他留下心理阴影——呵,他早都习惯了,甚至能对着尸体踢足球——还是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
算了,怀疑就怀疑吧,以他的运气,迟早会被发现的,说不定比他预想的还快。
他第一反应是做点小孩该做的事来蒙混过关,比如去追房间里乱飞的苍蝇。但转念一想,这行为连七岁小孩都嫌幼稚,更何况他还得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小学生。而且更关键的是,他刚才一直在下意识地避开没被警察踩过的地方,要是突然跑去追苍蝇,肯定会显得更奇怪。
说起来,上次诊室里的意外之后,那个心理医生倒还挺靠谱的。虽然当时被吓得不轻,但还是给了他不少有用的建议。
现在他身处陌生的环境,周围的人对他的了解,顶多是报纸上那点皮毛。多亏了保护未成年人隐私的法律,媒体没挖到多少他的信息。据灰原说,她自己几乎没怎么被媒体拍到,而关于柯南的公开信息,也就只有照片、名字、大概年龄,还有“和毛利小五郎有关系”“很聪明”“有时候会追着怪盗基德跑”“偶尔和侦探团一起破案”“喜欢足球”这几条。
只要他守住这些设定,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刚干了点不符合七岁小孩的事,就赶紧装成四五岁的小屁孩来圆场。
那个心理医生早就跟他说过,这种反差会让大人觉得不对劲,引来更多 scrutiny——他可不想被人盯得太紧。
柯南放弃了装幼稚的念头,转而走向房间里最干净的东西——一个戏服箱。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点发毛。就是那种基德调侃过的“杀人直觉”,大概是模仿蜘蛛侠的“蜘蛛感应”,侦探团那群小鬼则叫它“破案雷达”。
说起基德,那家伙就没让他省心过。当初说这个词的时候,用的是一种不是英语的外语,柯南只能靠发音猜。他试了十几种语言,才终于搞明白那是法语。然后又花了好大力气才拼出大概的拼写——法语的拼写简直反人类,全凭好看,根本不管发音规律。那句“Ton sens d'homicide volontaire picote, jeune détective”里有好多他完全没听过的发音,读起来更是和拼写八竿子打不着。
等他终于搞懂基德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他的法语已经说得相当流利了,对这门语言的感情也变得又爱又恨。
就像他对基德本人的感觉一样。
柯南盯着面前的大衣柜,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现在急需一整桶黑咖啡灌下去,才能有勇气再碰这破案子。
乍一看这柜子没什么可疑的,八成是从跳蚤市场淘来的,跟楼上那几个橱柜一个路子。尺寸大得离谱,雕饰还花里胡哨——估摸着他和少年侦探团那几个小家伙挤进去都还能翻个身。能用上这种柜子的女孩,铁定是参加选美比赛的老手。
柜门明显刚被人打开过,看起来平时也经常用。估计就是用来放演出服或者排练穿的衣服,毕竟柯南对选美唯一的认知就是,同一件礼服绝不能穿两次出场。
灰原偶尔会在做实验做烦了的时候看选美直播,一旦投入进去就变得特别吓人。上次他去阿笠博士家,刚推开门就看见电视屏幕碎了个大洞,一只儿童皮鞋嵌在正中间。问她怎么回事,灰原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不该淘汰小津的。”
柯南当时连大气都不敢出,悄咪咪退了出去——命要紧。
这柜子里的礼服肯定不是女孩所有的行头,柯南敢打赌,要不是毛利大叔拦着,楼上至少三个大衣柜里还塞着更多花里胡哨的新衣服。可不知怎么,这柜子总让他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先检查了柜顶,没发现脚印或者被挪动过的痕迹,索性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哦。
原来问题在这儿。
柜顶上方几英尺的地方有个小窗户,以他的体型,只要能够到就能钻进去。
他从柜顶跳下来,抱着胳膊绕着柜子转了一圈。
比他高个几英尺的成年人站在柜顶上,伸手就能碰到窗户。
不过……
那人的体型得跟他差不多才行。除非凶手比夏洛克还瘦,否则根本不可能从那扇窗户钻出去逃跑——这显然不可能。
再结合之前发现的那根线……
凶手更可能是躲在楼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橱柜里,等警察去地下室或者换个房间搜查的时候,趁机从前门溜了。
等等。
伦敦不是到处都是监控吗?
换做平时,柯南肯定默认警察已经查过监控了,但自从见过安德森那家伙,他对苏格兰场的效率彻底没了信心。
他抬头看向那个之前安德森毕恭毕敬跟着的男人——不对,夏洛克刚才叫他“探长”,应该是雷斯垂德探长。柯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咖啡呢?他现在急需咖啡续命。
“探长,外面的监控里有什么发现吗?”他才不会试着用日式英语说什么CCTV,那发音估计说出来没人能听懂,只会以为他在说什么“死死吃吃”的鬼东西。
雷斯垂德被一个小孩问起谋杀案,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哦,我们查过了,没什么线索。监控只能拍到前门,除了参加派对的客人,没人从那里离开。房子没有后门,一楼的窗户都打不开,你头顶那扇窗户太小了,派对上的成年人根本钻不进去。”
还好,苏格兰场至少没蠢到无可救药。
“派对上的客人都是成年人吗?”柯南追问。
雷斯垂德皱着眉耸耸肩:“没有正式的宾客名单,但雷诺兹夫妇是这么说的。当时大概只有十个人在场,要是有小孩乱跑,他们应该能注意到。”
呵。
柯南可不敢信这种话。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小孩特有的天真语气:“那你们已经问过他们了吗?雷诺兹夫妇现在在哪儿呀?”
妈的,这名字也太难念了,还是“玛利亚”这种名字顺口。等等,应该是雷诺兹,不是雷诺鲁多兹,早这么想不就好了。
咖啡呢?他的咖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他们现在都在警局录口供,邻居们也一起过去了。雷诺兹夫妇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雷斯垂德下意识摸向夹克口袋,估计是想掏手机。
柯南有点意外,雷斯垂德居然愿意正视他,不像大多数成年人只会对着他头顶说话。而且他居然愿意听一个七岁小孩的问题,看来这人比日本警方通情达理多了。
不错,有点FBI那味儿了。
毕竟FBI那群人根本不管他长什么样,只要能破案就听他的,而且执行力超强,哪怕指令来自一个六岁小孩。反观东京警视厅,非相关人员连案发现场都不让进,不管他帮着破了多少案子,还是得等他们开口求助才行——都一百多起案子了,他们难道还看不出他真的懂行吗?
吸气四秒,屏息七秒,呼气八秒……
算了,没时间纠结这个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呢。
柯南立刻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拽了拽雷斯垂德的衣角:“我想见见他们!听着好像很和蔼的样子!”
他真正想做的是观察对方的微表情和肢体反应,总不能隔着电话看人吧。除非雷斯垂德愿意给他打视频电话,但这显然不可能。毕竟才认识二十分钟,谁会让一个六岁小孩去跟潜在凶手面对面聊天?
哦,东京警视厅和FBI好像干过这种事。看来常识这东西,真不是人人都有。
想到这儿,柯南有点泄气。
“你真打算让一个小孩去见嫌疑人?见可能的杀人犯?”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终于开口了,这次居然难得说了句人话。柯南差点以为自己之前对他的偏见太严重了。
算了,安德森还是那个装腔作势的蠢货。只不过刚好有点儿童保护意识而已,不代表他不是个废物。
其他人好像都习惯了夏洛克的怪脾气,根本没觉得柯南这个七岁小孩掺和谋杀案有什么不对劲。
这倒是帮了柯南大忙,至少之后行动起来方便多了。
这次没人能给他当挡箭牌了。毛利小五郎不在身边,要是他还想故技重施,在福尔摩斯面前装小孩蒙混过关,那纯纯是嫌死得不够快。
他甚至有那么半秒钟动过念头,想把华生当成第二个毛利小五郎用。但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这主意比把福尔摩斯当烟雾弹还蠢。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配合,就凭福尔摩斯天天跟华生待在一块儿,估计早就对柯南的麻醉针产生抗体了,说不定连普通毒药都伤不了他分毫。
他暗下决心,以后在福尔摩斯面前,打死也不能再随便找个人当推理传声筒了。
雷斯垂德眨了眨眼,猛地顿住了动作。他刚才居然在认真考虑,帮一个七岁小孩去接触一群涉嫌杀害少女的嫌疑人——那女孩也就比这孩子大几岁而已。想到这儿,他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福尔摩斯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全拽回自己身上。安德森脸色煞白,像是刚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有好几分钟没盯着这位大侦探,生怕他又搞出什么乱子。
“克制一下你那大惊小怪的毛病,探长。”福尔摩斯的语气里满是嘲讽,“这种毫无意义的慌乱只会显得你更蠢。”
“福尔摩斯。”华生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警告。
这话不喊还好,一喊直接炸了福尔摩斯的毛。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里全是戾气:“怎么了,华生?难不成你也觉得,一群连‘小孩也能有靠谱推理’都接受不了的蠢货,有资格质疑我的判断?”
柯南听得一愣——这居然是福尔摩斯能说出来的夸奖?他差点就感动了。
真的。
“而且我早就解释过了。”福尔摩斯根本不管华生的脸色,继续滔滔不绝,“我最讨厌重复第二遍。”他大喇喇地朝柯南的方向一指,一屋子人的目光瞬间钉在柯南身上,刺得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孩子见过的命案,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他接触过的嫌疑人,更是超出你们最疯狂的想象。就算只算有记录在案的案子,他亲手协助抓捕的凶手,也比你们这辈子能碰到的都多。”
福尔摩斯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念一份精准到可怕的调查报告:“只看公开的案件记录,再考虑到毛利小五郎还没蠢到把一个七岁孩子单独扔在家里——这孩子过去一年里,已经帮着抓了一百多个罪犯,其中八十七%是杀人犯——”
柯南差点笑出声。福尔摩斯居然一直不肯提“沉睡的小五郎”这个名号,看来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世界上会有个一推理就昏睡的名侦探。
倒也合理。日本警方之所以对那些逻辑漏洞视而不见,无非是因为他每次都能猜对凶手,再加上毛利小五郎曾经是警察,多少有点同僚情面在。
至于那些实在圆不过去的地方,柯南干脆就当它们不存在——毕竟这身份能帮他藏住秘密,总不能砸了自己的饭碗不是?
说起来,顶着个小孩身份招摇撞骗,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柯南把福尔摩斯的长篇大论当成背景音,开始扫视整个房间。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漏掉的肯定是关键线索。
他又一次凑到衣柜前,仔仔细细把里面翻了一遍。衣柜里堆得满满当当全是公主风的礼服——一个选美少女需要这么多礼服吗?可这些衣服里,没有一件的布料能和他从死者身上取下的那根线头对上。
说到线头……
柯南趁着所有人都盯着福尔摩斯的空当,猫着腰溜回尸体旁边。看来他伪装得不错,那四个大人愣是没注意到他。
他蹲下来观察尸体周围的地面,可除了警方的脚印,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被踩乱了。这帮警察估计和他刚发现尸体时一样,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查看,只不过他们想的是“她还活着吗?要不要叫救护车?”,而他满脑子只有“确认死亡时间和死因”。
大概是因为没喝咖啡,他现在看什么都带着股麻木劲儿。
按他的生活习惯,血液里至少得有一半是咖啡因才对。
——他当然知道血液里不可能有咖啡因,不用服部平次那个家伙跳出来吐槽。
尸体附近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这早在他预料之中,毕竟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一遍了。
那线索会不会在尸体本身?
之前他就发现,尸体脖子上用来掩盖勒痕的胶带贴得很奇怪。而勒痕本身也不对劲——细细的一道,边缘还有模糊的花纹,不像是鱼线或者钢琴线造成的,更像是用项链之类的饰品勒的。而且勒痕是向上倾斜的,说明凶手是成年人。可苏格兰场带来的嫌疑人全是成年人,这条线索等于白搭。
到底漏了什么?他的侦探直觉在疯狂报警。
死者指甲里没有皮屑,头发上没有异物,衣服褶皱也很正常,身上没有其他奇怪的伤痕……
柯南忍不住抬头瞥了眼那四个大人。他们还在围着福尔摩斯,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华生一脸认命,显然已经习惯了搭档的长篇大论,就等着他自己说累了停下;雷斯垂德皱着眉,像是在认真琢磨福尔摩斯的话,不知道是看穿了这家伙在借题发挥,还是真被说服了——不管是哪一种,对柯南来说都不算好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安德森则是满脸怨毒地盯着福尔摩斯,像是尊严被踩碎了一样。而福尔摩斯本人要么没看见,要么根本不在乎。
很好,他们还没吵完。柯南还能再自由活动一会儿。他本来想用上阿笠博士发明的那些小道具,但又怕被福尔摩斯看出破绽,只好放弃。
他攥着口袋里的麻醉针发射器,烦躁地扫视整个房间。这种感觉太别扭了——他往常都是案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时现场还没被破坏,嫌疑人也都在原地,他可以一边观察一边问话。
像这样接到通知,过来查一桩已经发生完的命案,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
柯南仰起脖子盯着天花板,这已经是他搜了一圈房间后唯一没检查过的地方了。除了几处不起眼的水渍和看起来得找人清理的霉斑,什么线索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余光扫向门口——还是没人来搭把手,也没发现新动静。
等等!
墙角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他之前怎么漏掉了?
柯南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蹲在地上凑近了看。是个不起眼的小玩具,放在满是儿童玩具的房间里本来毫无特别之处,可那磨损的痕迹不对劲。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裹住手,把那只玩具骑士捡了起来。旁边就是一座拼到一半的积木城堡,玩具骑士放在这儿倒不算突兀,但就是这玩意儿让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骑士玩偶小小的,表面有些磨损,但看得出来平时被照顾得很好。打个比方,如果这屋里其他玩具都是元太的,那这个绝对是光彦的。元太对东西总是毛毛躁躁,偶尔才会想起要爱惜;光彦则恰恰相反,平时恨不得把玩具供起来,可偏偏偶尔会犯迷糊丢三落四。其实两人的玩具状态差别不大,但柯南跟他们混得太久了——被迫玩过无数次假面超人游戏——闲得发慌的时候早就把这些细节刻进脑子里了。
有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把骑士装进证物袋,放在安德森的工具箱旁边。希望那家伙能注意到,把它和其他证物放在一起。不过柯南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要是安德森以为这是哪个警官落下的东西,说不定还会好好登记,要是知道是他发现的,指不定随手就丢一边了。
他转身看向那群大人,确认他们还在围着夏洛克·福尔摩斯打转,注意力全被吸得死死的。很好,没人注意到他这边。
柯南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雷斯垂德说雷诺兹夫妇回来还有二十分钟。可下一秒,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了,他猛地抬头。
……他们为什么都盯着他看?(当然,夏洛克除外,那家伙不知道还在长篇大论些什么,一会儿说小孩也能和嫌疑人对话,一会儿又在念他上新闻的报道,实在分不清重点。)
他们肯定是把他刚才发呆的样子当成了困惑,雷斯垂德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应该就是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说你之前在飞艇上追小偷,结果后来那艘飞艇被生化恐怖分子劫持了。他是在夸大其词吧?”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夏洛克都停下了话头,等着他回答。
“那事儿超离谱的好吗?谁会闲得没事假装生化恐怖袭击啊!”柯南一时忘了装小孩,语气里全是吐槽。
雷斯垂德的表情像是被人往头上砸了颗鸡蛋:“你是说,他们是假装的生化恐怖袭击?”
柯南无所谓地耸耸肩:“对啊。他们用飞艇把奈良的人都疏散了,然后趁空着手去偷寺庙里的佛像。还是基德、平次哥和我一起拆穿的,当时我爸还被困在飞艇上呢。”
“基德?还有别的小孩在飞艇上?”约翰一脸担忧地追问。柯南有点纳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哪知道飞艇会被“劫持”啊,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场普通的盗窃呢。
雷斯垂德和夏洛克都盯着他,眼神里的急切一模一样,但目的完全不同。夏洛克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好奇,雷斯垂德则是抱着胳膊微微前倾,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安德森更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柯南扯出个复杂的表情:“这是两个问题啦。当时飞艇上确实还有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但我说的基德是那个怪盗啦——就是国际刑警通缉的怪盗1412号,你们知道吧?”
……显然,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国际刑警?!”安德森的叫声简直能用“惨叫”来形容。
约翰闭着眼仰起头,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雷斯垂德一脸疲惫地眨了眨眼:“你是说,一个被国际通缉的怪盗帮你阻止了生化恐怖袭击,而且你还信任到愿意和他合作?”
这话听着不像提问,更像在确认什么离谱的事实。柯南还是耸耸肩:“是假的生化恐怖袭击啦,不过没错。基德从不伤人,甚至会特意保证他的盗窃行动里没人受伤——除了那次梵高名画和炸弹的事,但那根本不是他干的。而且他偷的东西最后都会还回去。再说了,之前那些假恐怖分子把我从飞艇上扔下去,还是他救了我一命呢。”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柯南心里嘀咕,看来夏洛克查到的报道里没写这些细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