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还是抉择。
快斗靠在警察局冰冷的墙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是该违背这些年刻进骨子里的伪装原则,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摊在柯南面前?还是干脆装作没看见那小鬼,转身就走——说实话这警局的消毒水味已经快把他逼出荨麻疹了。
他抬眼看向柯南,刻意模仿白马探每次抓包他在教室搞怪后的眼神。那算不上敌意,毕竟看在青子的份上,他俩好歹能算……唉,熟人。但绝对够可疑,毕竟就算铁证摆在眼前,白马探也咬死了他就是怪盗基德。
不过话说回来,白马探还真没猜错。
快斗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彻底代入侦探的思维模式去分析——为了那名侦探,他也是够拼的。
再睁眼时,他看柯南的眼神已经变了,然后就发现了更让他心惊的细节。
这小鬼不仅骨子里藏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哪怕身处警察局这种地方也没消散;不仅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好几年没睡过觉;不仅没把注意力全放在那份案件卷宗上……
他左胳膊别扭的姿势,动错方向时下意识想掩饰的抽痛,还有衣袖下上臂微微鼓起的轮廓——这些都说明,他身上的输液针是刚拔没多久的。再结合他把病号服塞进短裤里,还紧紧扣上外套刻意遮掩的样子……
这也太不对劲了。
最糟的还是柯南眼神里的恍惚,他转头看东西时——大概率是在找出口,快斗太懂这种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了——眼睛总要慢半拍才能跟上动作。
那名侦探,居然失神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快斗就觉得后背发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压下了所有情绪,把自己武装成那个一丝不苟的白马探。
他真的要这么做了,对吧?
快斗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名侦探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不过公平点说,他一边快步走向柯南和他那几个奇怪的同伴,一边自我安慰,难搞的不是那名侦探本人——其实他俩相处起来意外的融洽,这点他之后得好好琢磨琢磨,现在实在没那个精力——而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破事。
除了他,还有谁会被强行拐到异国他乡,转头就又扎进谜团里?
(快斗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原本的计划——把柯南塞进行李箱打包带走。可能那确实不是个好主意,回头得重新改改方案。)
站在柯南那群人面前时,快斗才发现自己只构思了对话的中间部分,甚至想好了三四个应对后续发展的预案,却完全没想过该怎么开口,更别说把话题引到他预设的轨道上了。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马探,”他开口自报家门,刻意把姓氏放在后面,说完自己都有点牙酸,“东京警视厅总监之子,家母是艾米莉亚·怀特女士——或许你们听过她的名字。”
那个灰头发的警官咽了口唾沫,快斗暗爽,看来白马探他妈威慑力不小,不止他一个人怕。
“我是雷斯垂德探长,”那警官赶紧把穿白大褂的嫌犯推过来,“正要把这小子送去审讯,他威胁要炸医院,你懂的。”说完就跟躲鬼似的溜了,生怕多说两句就把那位怀特女士招过来。
可以理解,快斗只听白马探提过一次他妈,还是在班级分享家庭故事的课上。那女人的育儿经,比他偷宝石时面对的安保系统还吓人。
倒是那个卷毛男,要么是没长脑子要么是背景够硬,只是嗤笑一声,显然觉得白马探不够格入他的眼。他那双小眼睛重新黏回柯南身上,跟要把人盯出洞似的,仿佛柯南脑子里装着全宇宙的答案。
(不过说实话,快斗也不确定柯南是不是真的知道所有答案,但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孩,跟个变态似的也太过分了。)
卷毛男的同伴长叹一声,揉着眉心,看那样子恨不得把卷毛男的脑袋按在墙上——不过快斗怀疑那卷毛的头发太厚,估计撞上去也没感觉。
“我是约翰·华生医生,这货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快斗挑了下眉,按照白马探的性格,他应该是福尔摩斯的狂热粉丝,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福尔摩斯先生,我是您的忠实读者。”
旁边的女警官翻了个白眼,快斗心里也跟着翻了个,但现在他是白马探,立刻摆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欣赏福尔摩斯先生关于不同香烟烟灰成分的论文有什么问题吗?那篇研究帮我破了好几个案子,敢问您是……”
“多诺万警佐。”女警官回答,语气里居然带了点欣慰,大概是因为他没直接叫她“小姐”,“不过你这小鬼能破几个案子?估计没多少吧。”
快斗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半天,然后故意把目光投向柯南——那小鬼自从发现他假扮的白马探靠近,就一门心思往人群里缩,现在更是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不多,也就几个而已。”快斗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柯南身上,那小鬼正抬头看他,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点困惑,却刻意避开了对视。凑近了看,柯南的状态比刚才还要糟糕,快斗都想不通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他琢磨了半天,终于开口:“我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名侦探。”本来想加个“君”字,但上次的糟糕反应让他瞬间打消了念头——再说这里讲的是英语,不加敬称也不算奇怪,“你离家这么远,是来干什么的?”
柯南盯着脚尖,小声嘟囔了句“要是我知道就好了”,紧绷的肩膀却肉眼可见地松了半寸。快斗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一功——哪怕一想到自己对柯南出现在伦敦的情况,可能比当事人还清楚,他就觉得浑身别扭。
“你认识柯南?”沃森医生好奇地问。快斗刚要应声,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钉在了他身上,像被探照灯照得无处遁形。不用想,肯定是福尔摩斯开启了查岗模式。
“见过一两次。”快斗语气平淡地应下——他和白马探确实都跟柯南打过交道,“印象还挺深刻。”
用“深刻”来形容简直是谦虚。哪怕柯南这辈子都别再被扔出飞艇、别困在坍塌的大楼里、别被炸弹贴在身上,快斗都觉得不够。这小子光是活着,就能把他的寿命生生啃掉几十年。
大概是他刚才的话里藏了什么破绽,柯南的视线忽然飘了上来,扫过他的脸。虽然还不算直视,但快斗已经很满足了。可惜这也让福尔摩斯的注意力更集中了,快斗本以为自己早就对侦探的凝视免疫,现在看来,他纯粹是在自欺欺人。
要么就是白马探的死亡凝视免疫buff,到了别的侦探身上不管用。这可太让人失望了。
“上次见面应该是在侦探甲子园吧?”快斗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他绝对不能被一个侦探吓住——哪怕对方是福尔摩斯本人。
“不对哦。”柯南摸着下巴,仰起脸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快斗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这小子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是故意找茬。“我上次见你,好像是你从京极哥手里逃跑的时候吧?”
来了。就知道会这样。
快斗其实不太清楚“逃跑”用日语怎么说才够文雅,但光看柯南那欠揍的表情,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小屁孩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至少他确认了,柯南知道他是谁。
就是不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快斗干笑两声,演技好到没人看出来破绽——除了柯南。但白马探平时那装腔作势的笑,本来就像演出来的,就算露馅也没人会怀疑。
“好像是吧。”他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里却在吐槽白马探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么打脸,估计能气到跳脚,更别说还是在福尔摩斯面前。“不过比起这个,我猜你可能对这个更感兴趣。”
快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预告函递给柯南,强忍着没耍什么花哨的手法——毕竟白马探虽然偶尔张扬,但跟他那种炫技式的张扬完全不是一回事。“说不定这次你能抓住他哦,基德克星。”他故意调侃了一句。
福尔摩斯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那道锐利的视线始终黏在他身上,快斗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连眼睛都没眨过。
快斗又递了一张预告函过去,暗自庆幸出门前在指尖涂了好几层胶水。不管福尔摩斯用什么方法,都别想在这张折叠的纸上找到他的指纹。
至少他是这么希望的。
这是快斗屡试不爽的侦探转移法:不想让侦探盯着某件事深挖,就给他们另一个谜题解。
对付柯南这招一直管用,希望对福尔摩斯也同样有效。
快斗侧过身,越过柯南的头顶瞥了眼那张他精心设计的预告函,忍不住又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
生或死,这是个问题——
是默默忍受命运的毒箭,
还是奋起反抗,终结无边的苦难?
沉睡,沉睡——
也许会入梦,可在那死亡的沉睡中,
谁知道会有什么梦境?
这不得不让我们踌躇。
他稍微挪了挪位置,刚好能看清柯南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柯南瞳孔骤缩的瞬间,那是谜题被解开的标志性反应。
“这——这根本就是用表情符号写的《哈姆雷特》啊!”柯南猛地抬头,语气里满是震惊。快斗拼命忍住了笑。
快斗模仿着白马探的清咳声,故作淡定地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福尔摩斯忽然低声念了起来,视线终于从快斗身上移开,落在了预告函上,快斗简直要松口气,“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嗯,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人们甘心久困于患难之中,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快斗愣了。他没想到福尔摩斯居然对莎士比亚这么熟悉,这跟他印象里那个连地心说都不肯改、不屑学天文的怪人完全不一样。
不止他一个人惊讶,沃森医生和多诺万警官也转头盯着福尔摩斯,眼神像在看突然表演杂技的马戏团动物。快斗心里的那点惊讶瞬间平衡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开始懂英国文学了?”多诺万警官抱着胳膊,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沃森医生往她身边挪了半步,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从我发现那个自称‘犯罪顾问’的家伙开始。”福尔摩斯猛地转头,语气尖锐,“苏格兰场好像对他一点线索都没有,连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查不到。而那个混蛋就喜欢逼我陪他玩那些破游戏,游戏的线索全是些我平时绝对会删掉的无用数据!”
他的声音压下去半截,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我原以为,约翰,你会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做好万全准备,以防那家伙下次又突然冒出来,跟我们玩他那些破游戏。”
顿了顿,他的语气更沉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你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会觉得你足够了解我,本来就是我的错。”
快斗能清清楚楚读出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我也不该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你。
但夏洛克·福尔摩斯这种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看不透。
福尔摩斯猛地直起身,快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对方一直佝偻着背,肩线绷得死紧。
“我去抽根烟。”
话音刚落,他便随着大衣下摆潇洒一甩消失在门口。快斗盯着那道残影,莫名有点羡慕——这甩大衣的范儿,下次偷宝石的时候说不定能借鉴一下。
“没烟他抽个屁。”柯南小声嘀咕着,顺手把个小铁盒塞进了鼓鼓囊囊的口袋里。
快斗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揉柯南的头。刚才他连眼都没眨,就见柯南神不知鬼不觉把福尔摩斯的烟盒摸走了,这手法简直绝了。不过他也只敢想想,毕竟除了毛利兰,谁揉这小子的头,手多半得被他咬下来。
他的手还要变魔术,还要撩青子,还要偷宝石,这三件事在他心里分量差不多重,可不能随便报废。
“‘你的真名’?”多诺万警官挑着眉转向华生医生,后者正盯着福尔摩斯消失的方向,一副想追过去又怕火上浇油的纠结模样。
快斗倒不介意再多看几场戏,可柯南那小脸已经白得像张纸,再折腾下去搞不好直接晕过去。这小子这几天够倒霉了,先是被绑架,又撞见连环杀人案,听说还进了趟医院,还是别再刺激他了。
华生皱着脸,语气带着点无奈:“从法律上讲,我什么都不能说。”
“证人保护计划?”警官了然地挑眉。
“差不多吧。”华生含糊应付着,赶紧转移话题,“我还是得去找他——他本来在戒烟的……”
“他的烟在我这儿!还有戒烟贴!”柯南突然举着手里的铁盒蹦起来,活像演唱会举着荧光棒打call的狂热粉丝。
华生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轻笑着问:“我该问你是怎么拿到的吗?”
柯南装模作样地歪头想了两秒,然后一耸肩。华生显然把这当成了“最好别问”的回答,无奈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求你告诉我,没跟鬼魂扯上关系吧?”
这话听着有点离谱,但谁让他是英国人呢,说不定真信这些。
柯南犹豫了好一会儿,那停顿长到明摆着接下来要说谎:“……没跟鬼魂扯上关系。”
哦,行吧。
等等。
啥?
合着柯南平时真跟鬼魂打交道?这也太惊悚了点。
不过细想一下好像也说得通——毕竟这小子本身就够惊悚的。快斗一直暗戳戳好奇,一个七岁小孩怎么能跟怪盗基德打得有来有回,差点把他抓住,原来背后是有“外援”啊。
快斗记不太清自己六岁时在干嘛了,但绝对没聪明到能解开基德的预告函,特别是那些带谜语的。
别说他了,整个基德搜查组也不见得能解开多少。
更别提这小子天天跟破案似的,跟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现在回想起来,柯南能看见死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快斗有点可惜,要是柯南靠鬼魂通风报信才看穿他的伪装,那之前几次差点被抓住的成就感就大打折扣了。
六岁小孩半小时内看穿他易容的身份?牛批,有意思。
六岁小孩靠鬼魂报信才知道他是谁?虽然也挺稀奇,但一点都不酷了。
不过这倒解释了另一个谜团——为什么东京百分之九十三点五的凶杀案都能被柯南撞上,连其他区的案子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些复杂到离谱的案子他都能轻松破解。
快斗想起之前那个把自己尸体做成道具的吸血鬼连环杀人案,还有一堆用钓鱼线搞事的案子,瞬间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好吧,他承认上次偷偷溜进警局翻了柯南的档案。谁让他想研究一下追捕自己的侦探们的推理风格,柯南的档案又尤其好看——只要跳过那些血腥的现场照片就行。就算有人要告他非法闯入,先得能抓到怪盗基德再说,估计没人会浪费时间办这种案子。)
“总之!”
柯南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快斗的回忆,他赶紧把思绪从警局档案里拽回来。
“我差不多解开预告函了!不过这预告函太缺德了!”
缺德?快斗写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
缺德???
“你这话什么意思?”华生先一步问出了快斗想问的问题,省得他自己开口暴露身份。
“就是缺德啊!”柯南急得直跺脚,猛地转身对着快斗,噘着嘴瞪他,好像指望快斗站在他这边似的——可快斗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说啊!”柯南用日语咬着字,“‘ijiwaru’不就是‘缺德’的意思吗?”
他仰头盯着快斗,眼神好像能穿透白马探的面具直看进他灵魂里,可快斗还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小子在气什么。
快斗真不知道他说的“缺德”指哪方面,只能老实地回答:“你用词没错,但我们还是没明白,预告函哪里缺德了?”
柯南的嘴噘得更高了,简直能挂个油壶。
“我没说错,你心里清楚!”他压低声音 hissed 着,好像快斗是在故意装糊涂——虽然他平时确实爱干这种事,但这次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快斗努力对着柯南发射“?????”的脑电波,万一这小子除了能看见鬼还会读心术呢,说不定能get到他的困惑。
柯南终于意识到快斗是真的没懂——要么是透过面具看穿了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要么是真的会读心——他噘着的嘴垮下来,变成了不爽的瞪视。
“等福尔摩斯哥哥回来我再说!”他宣布道。
小屁孩。
快斗反而被勾得好奇心爆棚。
柯南气得磨牙。
这破局面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谁让那蠢稿子是他自己写的?合着他就得是最懂稿子内容的人,还得被人揪着问写得是不是"刻薄"。他招谁惹谁了?
华生医生和多诺万警官围着他问东问西,柯南干脆装聋作哑,抿着嘴摇头,那表情摆明了就是"我把钥匙吞了,你奈我何",气得两个大人脸都绿了。
可没一会儿他就玩腻了这招,突然转头无视那两个还在追问的家伙,径直看向快斗,张开了嘴。
快斗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
"呐,白马哥哥~"柯南的声音甜得发腻,活像恐怖片里爬出来的诡异小鬼,快斗瞬间绷紧了神经——用这语气说话的柯南,绝对没好事。"去给我买杯咖啡好不好?"
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十五秒内买不到咖啡,我就把你那点破身份喊得全伦敦都听见。
"……行,咱们去自动售货机那边,给你买份零食。"快斗咬着后槽牙应下。他是有点作死体质,但还没蠢到给柯南灌咖啡——华生医生搞不好会当场把他拆成零件,他今天还不想英年早逝。
最好是这辈子都别死。不过他那些狂热粉丝恐怕不同意,看来以后还得接着躲他们躲得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柯南翻了个白眼,那杀伤力直逼青子,可还是乖乖跟在快斗身后往售货机走。
"我绝对不会给你买咖啡,名侦探。"快斗压着嗓子用白马探的声音说,为了方便和隐蔽特意换回了日语,又怕路人起疑没敢暴露本音。"换平时我都未必给你买,就你这……"他含糊地指了指柯南满脸不爽的样子,"更别说你刚从医院跑出来,指不定还违反医嘱了。"
柯南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表情像是在说"算你识相,但我还是不爽"。
快斗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你这次又因为什么进的医院?"
"没什么重要的。"柯南说得轻描淡写,末了还补了句更吓人的,"反正不是又中枪了就行。"
中枪?!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又?!
快斗在心里为全天下侦探的健康默哀,尤其是柯南的。这小子命是有多硬才能中枪不止一次?
"……先不说这个。"快斗知道问下去柯南也不会说实话,哪怕这话听着就离谱,"你今年才六岁,谈什么工作?"
柯南猛地抬头瞪他:"第一,我七岁了,去死。第二,这不算工作,是尸体总爱往我跟前凑!难道我能直接假装看不见走过去?"
"可以交给警察啊。"快斗绷着白马探的人设,一本正经地建议。
柯南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快斗甚至恍惚了一秒,觉得自己这辈子干过的所有缺德事都该遭报应。"让杀人犯逍遥法外?"
快斗赶紧摇头,趁机平复了一下被那眼神暴击的心情:"当然不是。难道真的缺了你,案子就破不了了?"
"差不多吧。"柯南语气平板,"搞不好还会抓错人。今年我跟毛利叔叔已经破了一百多起案子了。"说最后那句时,他还刻意捏着嗓子拔高了音调,装出小孩的天真感。
快斗想起上次天台聊天时柯南提过这事,不知道是柯南以为他忘了,还是柯南自己忘了说过。
"……想喝什么?"快斗实在接不上话,刚好也走到了售货机跟前,"咖啡免谈。"
柯南幽怨地叹了口气,抬头用那双无辜的狗狗眼望着他——这眼神的杀伤力仅次于快斗自己,和青子的不相上下。幸好快斗从小跟青子一起长大,对这种眼神多少有点免疫力,再加上怕给小孩灌咖啡出问题,硬是扛住了。
"不许喝咖啡。"快斗又强调了一遍,眼神坚定得像在跟歹徒对峙。
柯南垮着小脸噘起嘴,终究还是认命地垂下肩膀:"那橙汁吧。"语气委屈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行,一杯橙汁。"快斗掏出纸币塞进售货机,暗自庆幸还好在火车站取了英镑。他没给自己买东西——喝了还得处理掉杯子上的DNA,空瓶子揣着又容易引人怀疑,干脆省了这麻烦。
"……喝点橙汁也好,补补免疫力。"柯南小声嘀咕,"毕竟坐了飞机,机场那地方病菌多……"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你确实是坐飞机来的。"快斗把还封着口的橙汁递过去,没帮他拧开——一是怕柯南觉得他 condescending(哦不对,是觉得他看不起人),二是柯南刚从医院跑出来,又突然被拐到英国,肯定神经紧绷。他这魔术师的手速要是随便碰了瓶子,指不定柯南会以为他下了药。
"看来我比你更清楚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名侦探。"快斗语气轻松地调侃。
柯南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要把他戳出个洞:"说清楚。"
快斗本能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正要说呢,别急。先喝你的橙汁。"
柯南这才稍微放松了点,乖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我知道的也不多。"快斗收敛了笑意,"上次怪盗基德的盗窃案之后,你注意到有只鸽子跟着你了吧?"
柯南点头:"嗯,可能上次盗窃时我让它担心了。"
可能?!快斗在心里疯狂吐槽。上次那场面差点把基德的鸽子吓死好吗?
不过还好名侦探还在配合他演"我绝对不是基德"这出戏。
"没错。"快斗语气平淡地接话,"那只鸽子身上装了摄像头,刚好拍到了你被强行带走的全过程。"
"然后呢?"柯南的语气明显急躁起来,身子都往前探了半步。
快斗就那么盯着柯南,直到这小鬼终于败下阵来,皱着眉又抿了一口果汁。总得有人管管这小子的身体,显然现在那几个临时保姆是靠不住了。
“我刚好能查到一些数据。”快斗说得小心,“监控里拍到个浅发色女人进了毛利侦探事务所,十分钟后又抱着你出来——你当时要么是睡着了,要么就是晕过去了。她打了辆出租车去机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带你过了安检,直接登上了飞往希思罗的航班。”
“头发具体是什么颜色?”柯南的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眼睛亮得吓人,显然是在强行压着火气,却没压太住。
“看不清,监控是黑白的,那种小摄像头的分辨率本来就高不到哪儿去。”快斗略带歉意地耸耸肩。
“把监控给我看。”
快斗没说话,把自己的备用手机递了过去。那是他今天唯一带的通讯设备,别说存视频了,连GPS都勉强能用,内存更是少得可怜,根本存不下一小时的监控录像。
柯南顿时泄了气,过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我连护照都没有啊。她到底是怎么……”
快斗当然知道原因,但白马探不知道,于是他顺着话头礼貌地问:“那你当初是怎么来日本的,更别说又回英国了?”
柯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敷衍着回答,连标志性的变声都懒得做:“谁知道,我爸妈搞定的。”
“……如果你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址,或许我认识的人能帮上点忙。”快斗斟酌着措辞。
柯南斜睨了他一眼,又立刻假装在看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仿佛那玩意儿是什么绝世珍宝。“221B贝克街。”
“……你在逗我?”
“不是有福尔摩斯博物馆的那栋。”柯南过了两秒才补了句解释,“是伦敦另一边的那栋。”
快斗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们还真把小说里的情节搬进现实了是吧。”
“说实话,有点渗人。”柯南说完就皱了皱眉,像是刚骂了自己偶像一顿——他确实是骂了。
快斗在心里疯狂点头赞同,但白马探肯定不会这么想,于是他假装没听见,转开话题:“……总之我得打几个电话,你先回去吧。”
柯南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侦探雷达已经响了,快斗则回了他一个白马探招牌式的面瘫微笑。
“……行吧。”柯南不情不愿地转身,朝着多诺万警官他们的方向走去。刚走几步又停住,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别搞失踪。”
这又是一个柯南精神状态不对的信号。到现在已经有多少个了?五个?十个?
“十分钟内回来。”快斗保证道,“要是我没回来,你就扯开嗓子喊‘怪盗基德在此’就行。”
“我会的。”
说完柯南就一溜烟跑了,应该是回去找那群警察了。快斗则拨通了他妈妈最新的备用手机号——哪怕她还在住院,也肯定随身带着这个。
“喂,妈妈?”快斗用白马探的声音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有希子的声音:“不好意思哦,你打错啦!”紧接着就是忙音。
快斗皱了皱眉,又翻了个白眼认命了。都怪他妈妈那条破规矩:“除非你摘了伪装让我好好点评,否则必须用真实声音跟我说话”。
他又拨了回去,这次用尽量贴近白马探口音的法语嘟囔了句:“妈。”白马探那个死傲娇的英国人,对法语和法语词汇避之如瘟疫,快斗根本没多少他说法语的样本,只能勉强模仿个大概。
“哎呀?是谁呀?”有希子的语气装得像模像样,“我可只有一个儿子,你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他哦。”
要不是快斗了解他妈,差点以为她是因为旁边有警察盯着——不管是抓怪盗基德还是抓幻影女郎的——才故意装糊涂。但她没说任何暗号,显然只是在气他还没去医院看她。
那他只能顺着演了,不然回头有的是苦头吃。
快斗清了清嗓子,又换回日语:“抱歉,夫人,快斗同学——”他故意只说名字,比起姓氏,“快斗”听起来更容易被错当成“怪盗”,也没那么好认身份,“——让我这么称呼您,免得您把我当成推销电话。我是他的同学,他或许跟您提过,我叫白马探。”
有希子笑了起来,那笑声明摆着是在说“就这?还想骗我”:“哎呀呀,白马探同学真是有礼貌,说话也这么得体!真希望你能好好影响影响我家那小子……”
恶。
快斗咳了一声,语气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恐怕不太可能,夫人。总之他现在没法用自己的手机,托我给您带个话……”
“哦?”有希子的语气听起来也就三分好奇,“什么话?”
快斗深吸一口气,先给她顺顺毛:“……首先,他很抱歉还没去医院看您,不过我相信访客名单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嗯。”有希子的语气显然没怎么被安抚到。
“……然后,他请求您……”快斗先皱了皱眉,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离谱,还没给多少解释,“……开始‘准备工作’,他遇到了点……嗯,一点关于某个小侦探的麻烦。他说您肯定懂他的意思。”
有希子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装下去:“求求你告诉我,这堆破事不是因为工藤家那小子。我可不想历史重演。”
“……您什么意思?”
“哦,我没跟你说过?你爸爸当年也有个劲敌,不过他俩年龄倒是比你和那个‘基德杀手’要接近点。他们以前总互相发谜题——我从来懒得搞懂那些玩意儿,最常见的就是一个问号配一个感叹号。说起来也算奇怪的友谊了,毕竟优作那家伙总是站在警察那边,但你爸每次都会为了优作放下一切,优作也是一样——我还记得有次他中途暂停了盗窃行动,就因为听说有希子要生了。”
“有希子姐姐?就是那个工藤有希子?”
“哦,我都忘了你这么叫她。她其实没那么可怕啦,亲爱的。”
快斗可不这么觉得。“我六岁那年就被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哼,我本来就搞不懂他俩那点破事。再说了,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做活的时候从来不会让侦探或者什么推理小说家跟着屁股转。我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拿到手,不是演给别人看的戏码。”
快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妈倒是很给面子地假装没看见。
“所以说,是那个姓工藤的小子?我记得他跟你差不多大吧?”
“才不是呢妈。除非你之前藏着个没告诉我、还改了姓的小儿子。”
快斗嘴上反驳着,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工藤新一只要把头发用发胶梳起来,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够离谱了,怎么柯南那小子,跟他六岁的时候也像得跟双胞胎似的?他和工藤明明就差了副眼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在柯南还没开始染头发、眼镜度数没加深之前……
有希子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应该不是吧?优作和有希子都是独生子,他不可能有什么堂表亲的。”
……嗯?
那难不成,柯南其实跟他快斗有血缘关系?
要是这样的话,一切不就都说得通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爸妈也是独苗,爷爷奶奶那边更是没旁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快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真有这么个便宜弟弟,他以后偷东西都得提防着被抓现行。
可问题又来了,他六岁的时候穿得跟个色盲老教授似的,柯南怎么还能跟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再加上上次偷东西的时候,柯南那小子说的那些话……
“……谢了妈,你差点把我搞成存在主义危机了。”
“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有希子轻快地回了一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你把你想做的事发个短信给我,我在病床上尽量帮你处理,但等我出院了,你必须给我个像样的解释。”
不等快斗说句谢谢,电话就被挂了。剩下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跟柯南到底什么关系”的灵魂拷问。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最多还有两分钟就得赶回柯南身边,不然伪装就要露馅了。
快斗垮着肩膀叹了口气。这就是怪盗基德的命,偷个东西还要顺便解决哲学问题,他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