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跟着麦格教授他们慢悠悠地往校医院走,跨进那扇巨大的木门时,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了半分。
麦格教授刚进门就被庞弗雷夫人和韦斯莱夫人截住了,三个女人立刻围成一团,手臂挥得跟风车似的,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哈利听得脑壳疼,干脆放弃理解她们在吵什么——他现在连抬眼皮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用没怎么被抓伤的左手撑着门框,打算顺着粗糙的石墙慢慢滑下去歇会儿,刚要往下蹲,突然有两只胳膊从两边架住了他的胳膊肘。他被人半扶半拽地往前拖,力道轻得怕碰碎他似的,他迷迷糊糊眨了眨眼,才看清是韦斯莱家那对双胞胎。
“还好吧,兄弟?”乔治冲他挤了挤眼,那笑容明摆着知道他肯定不好,也知道他铁定嘴硬要说没事。
弗雷德在他另一边,个子更高些,嗤笑一声:“他能好才怪,别傻了乔治小子。”
“说得对,说得对,弗雷德。”乔治点头附和,“跟一条巨蟒打架,换谁都得散架。”
“可不是嘛可不是嘛。”弗雷德一本正经地应着,伸手揽住哈利的腰,轻轻把他托进了旁边的病床。
双胞胎停下动作,好像在等他说点什么。哈利又眨了眨眼,刚才被拖过来得太快,他还有点晕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没等他开口就自顾自说起来。
“抱歉啊,突然把你拽过来——”
“但这张床绝对是最佳选择。”弗雷德拍了拍雪白的床单,语气里满是得意。
“更安静。”乔治朝病房另一头抬了抬下巴,韦斯莱一家正围在另一张病床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金妮的床。
“更清净。”弗雷德故意拔高了音量,盖过韦斯莱夫人突然变大的嗓门。
“而且旁边就是好伙伴。”乔治这话让哈利有点懵,直到对方朝他右边的帘子努了努嘴,他才看清自己的位置。他们离金妮的病床隔着对角线,金妮的床靠门,而他的床在校医院最里面——还不是最尽头,因为帘子后面是给那些瘫痪学生留的隔间。
那是赫敏的病房。
哈利嘴角慢慢翘起来,弧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傻乎乎的开心。这下不用费劲穿越整个病房去看赫敏了,双胞胎想得也太周到了。
“谢了,乔治。”哈利很肯定这是乔治的主意。他花了七个月才分清这对双胞胎,说起来还挺丢人的——毕竟在德思礼家,观察是生存的必修课。他能从佩妮姨妈的肢体动作预判她会不会抄起平底锅,能摸准达力的作息,避开他的暴走时段。可到了霍格沃茨,他愣是花了大半年才把这两人分清楚。
他总不能怪自己吧?谁让这城堡里到处都是魔法,还有三楼的神秘走廊,还有那个该死的伏地魔。他要观察的东西太多了,哪顾得上区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不过一旦开始刻意观察,找到两人的区别也没那么难。就算他们经常互换身份,他也能一眼看穿。弗雷德更爱咋呼,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早晚时段尤其话多;乔治笑声更大,总爱往朋友身上靠,而且时刻都在观察四周。
是乔治先发现他在偷偷观察他们,却是弗雷德先拉着他在公共休息室的壁炉前坐下——每次他做噩梦梦到平底锅和橱柜的时候,双胞胎总能恰好醒着,要么在捣鼓新的恶作剧道具,要么在商量新的整人计划。跟他们坐在一起,总比自己对着跳动的火焰发呆要好,连空气都暖烘烘的。
第一个主动告诉他秘密的也是乔治。那天晚上,两人在壁炉边坐着,弗雷德靠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坏笑,眼神却藏着温柔。乔治凑过来低声说,他当年差点被分到斯莱特林——弗雷德负责出馊主意闯祸,他负责收拾烂摊子。当然他们还在学习,毕竟留校察看既是惩罚也是灵感来源。
那天哈利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火焰在他指尖的伤疤上跳动,他攥着拳头,指节都发白了。他知道很多秘密,这是他多年来只看不说练出来的本事。他知道麦格教授偷偷喜欢吃甜食,知道奥利弗·伍德有个斯莱特林男友,知道拉文克劳五年级的女生打算在O.W.Ls考试作弊。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把秘密告诉他,是因为信任他,希望他知道。
那天晚上他的呼吸都在发颤,却还是稳稳地开口,没提自己当年分院的纠结,反而说起六年级的特伦斯·普拉特一直在欺负三年级的凯蒂·贝尔,问双胞胎能不能把他们新研发的太妃糖、树胶加彩纸屑的恶作剧用在那家伙身上。
第二天早上赫敏问他眼睛怎么肿了,他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是开心哭的,而不是难过。结果反而因祸得福,赫敏整个早餐都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边,罗恩破天荒地塞给他一块果馅饼,双胞胎还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没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浑身上下沾满彩纸屑、在餐厅里尖叫的红色身影吸引了。
所以会想到把他安排在赫敏隔壁的,肯定是心思缜密又绝不会丢下双胞胎的乔治。而熟练地把他安置到最佳位置的,自然是惯于帮自家弟弟打掩护的弗雷德。
弗雷德碰了碰乔治的胳膊,脸上的笑容终于卸下了紧绷的弧度:“所以啊,哈利宝贝。能不能分我们点私藏?”
哈利又眨了眨眼——他今晚好像一直在眨眼。“什么私藏?”
乔治的目光从他沾了泥污的长袍褶皱上移开,脸上已经挂上了同款坏笑:“糖果啊,兄弟。现在正适合来点甜的提提神。”
哈利瞬间僵住了,他不知道双胞胎在说什么,却像看到迎面驶来的火车一样,直觉这都是哈斯蒂蒂的锅。
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装着柠檬糖的小玻璃盘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在床单上。他闭着眼哀嚎一声,终于明白哈斯蒂蒂在邓布利多的桌子边那奇怪的挪动是在干嘛了。“哈斯蒂蒂,你偷了邓布利多的糖?”
“那当然。小家伙想要。那个没用的老山羊不配拥有。”
双胞胎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质问。“兄弟,你的蛇竟然偷了邓布利多的糖?”
乔治用胳膊肘撞了撞弗雷德的肋骨:“我觉得——”
“——绝对可以——”弗雷德点头,眼睛里终于有了今晚第一次的雀跃。
“——我们有了——”
“——新同伙!”
“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哈斯蒂蒂小蛇~”乔治把那句双胞胎专属的暗号说完,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哈利把脸埋进胳膊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缠在他手腕上的小蛇收紧了身子,像是在给主人一个拥抱——可这蛇形安慰半点没消掉他的火气。绝对没有。
“刚才那不是蛇佬腔?”哈利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着盯手里的糖,压根没注意哈斯蒂蒂的动作。
“才不是呢,抱歉啦!”双胞胎的声音分不清是弗雷德还是乔治,哈利连头都懒得抬,把鼻梁往散发着怪味的袖子里又蹭了蹭。
“我本来伪装得好好的……”他闷声抱怨,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乔治拍了拍他的胳膊:“该撤了,兄弟。”
“得去逗笑妹妹们。”
“还得惹恼几个哥哥。”
“恶作剧者的使命永不停歇。”弗雷德揉了把哈利的头发,声音里带着点得意。他的手在哈利那堆乱得不像样的头发里顿了顿,额头轻轻抵了下哈利的发顶,“谢了哈利,救了我家金妮。”
哈利猛地抬头,绿眼睛瞪得溜圆,可弗雷德已经撤开了手,正伸手去接乔治扔过来的柠檬糖。乔治冲他眨了眨眼,没再多说什么。
“好好休息啊,哈利小子!谁知道下次探密室什么时候需要你攒力气呢!”
哈利没搭话,目光落在双胞胎离开的真正原因上。他扯出个疲惫却真心的笑,抬头看向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嗨,罗恩。”
“抱歉啊,兄弟。好不容易才从那堆人里钻出来。”罗恩含糊地朝身后挥了挥手,弗雷德和乔治已经钻回韦斯莱家的人群里了。
“没事。你没事就好,还有金妮。”哈利的嘴角还扬着,心里那块悬了好久的石头终于落地。他们都没事,而且是他救的。
“我就被落下来的石头划了两道小口子。”罗恩举起胳膊,皮肤上连个疤都没有,倒是毛衣袖子破了好几个大洞,“金妮也没事,庞弗雷夫人把她的伤口治好了,就是得留院观察一阵,耗了太多魔力,还累得不行。不过不在这儿待了,庞弗雷夫人正劝我妈带她去圣芒戈。”
哈利眨了眨眼,脑子里一团浆糊——是他太累忘了这名字,还是压根就没听过?
罗恩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圣芒戈是巫师医院。庞弗雷夫人怕有残留的诅咒,我妈则是担心钱不够。不过估计我妈拗不过,麦格教授已经说了,霍格沃茨会出钱,她肯定得给金妮最好的治疗。”
“那就好。”哈利松了口气,“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就好。”
“是啊。”罗恩的耳朵有点红,一屁股坐到哈利病床的床尾,“这事儿真够疯的。珀西现在气得跳脚,满脑子都是‘学校怎么能让巨蛇藏在墙里’‘老师怎么这么废物’,天天挂在嘴边的就是‘得按规矩来’——我靠!”
罗恩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里的魔杖攥得死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找威胁。可他什么都没发现,转头看向哈利时,才发现朋友的脸白得像纸。
罗恩的目光死死钉在哈利的膝盖上,哈利这才反应过来,罗恩一屁股坐下来时把床单蹭开了点,藏在他身侧的哈斯蒂蒂露了个小尾巴尖。
“罗恩——”
“你床上怎么有条蛇?!”
哈利赶紧弯腰把哈斯蒂蒂捧起来,小蛇缩成一团窝在他手心。“抱歉啊,小家伙。”
他用拇指轻轻顺着小蛇的脊背安抚,眼睛却没敢离开罗恩:“这是哈斯蒂蒂。麦格教授说按照霍格沃茨的宠物规定,她可以留在我身边。密室里她帮了我大忙。”
“她帮了你?我才是帮你的那个人!至少本来该是我!这条滑溜溜的蛇能做什么——”罗恩的话猛地停住了。
哈利突然觉得胃里一阵发紧,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盘绕着,心跳都快了半拍:“罗恩?”
罗恩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冰。“你从密室里带出来一只小蛇怪?”
哈利被他那点像模像样的蛇佬腔惊得一愣,半天憋出一句:“什、什么?”
“我跟那个蠢货洛哈特在密室里待了快半小时,好不容易才找到路回来求救!墙上的画我都看见了!”罗恩指着哈利手里的小蛇,语气激动得不行,“那就是蛇怪!”
哈利下意识缩了缩手。他早知道罗恩因为讨厌斯莱特林,对蛇没什么好感,可没想到反应这么大。他还以为自己有时间慢慢解释,没想到刚见面就炸了。“不是……算是吧,但她不是小的,而且她帮了我,罗恩,她保护了金妮。”
可罗恩压根没听进去后半句,只顾着低声念叨:“不是小的,当然不是。毕竟是哈利·波特嘛,怎么可能只捡到条小蛇怪。他可是从密室里把斯莱特林的怪物都带出来了。”
罗恩看他的眼神,像极了下棋时看穿对手死穴的模样——不是即将喊出“将死你”的得意,而是笃定自己稳赢的冷酷。那眼神比任何诅咒都让哈利害怕。
“哈利,你是不是把那只伤了赫敏和金妮的蛇怪,带进了她们俩现在都待着的校医院?”
“她不是故意的!是伏地魔——”
“别说出那个名字!”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旁边病床的说话声都像是隔了层厚厚的棉花。不过这沉默没持续多久,韦斯莱夫人就红着眼眶挤了过来,一叠声地说着谢谢,还张开胳膊给了哈利一个拥抱。哈利僵硬地回抱,却没往常那样觉得温暖,目光越过韦斯莱夫人的肩膀,看着脸色涨得通红、死活不肯跟他对视的罗恩。
哈斯蒂蒂早在韦斯莱夫人过来时就溜了,钻回哈利堆在床边的长袍里藏得严严实实。
“哦,哈利,亲爱的,太谢谢你了。金妮能没事全靠你,你真是个好孩子。”韦斯莱夫人直起身,脸上的皱纹里都写满了感激和骄傲,“我们得去圣芒戈了。本来还担心钱的事——不过你别管了,麦格教授都安排好了,连飞路粉都准备妥了。考完试了,我要把孩子们都带回家,就想一家人待在一起。邓布利多校长说你得等到暑假结束才能来我们家,不过到时候我们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谢、谢谢您,韦斯莱夫人。”哈利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韦斯莱夫人却像是没看见。
她伸手捋了捋哈利的头发,完全不在意那堆还没洗干净的黏糊糊的东西,转头对罗恩说:“走啦罗恩,飞路粉马上就准备好了。再见哈利,暑假见。”
韦斯莱夫人转身走了,罗恩却留了下来,还是不肯看哈利。“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含糊地朝哈利腿的方向挥了挥手,“我不会像那样背叛你。”
“谢了,罗恩。”哈利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手指攥着床单,“我会……我会写信给你的,行吗?把所有事都写清楚,包括那家伙的那部分。”
他差点就吐出那个名字,最后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罗恩张了张嘴,像是要骂他几句,却被一声震天响的咆哮打断——“罗恩!”
双胞胎和金妮在远处朝他们挥手,韦斯莱夫人叉着腰站在台阶上,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罗恩只能飞快地冲他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家人那边跑,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哈利把脸埋进胳膊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哈斯蒂蒂立刻松开缠在他手腕上的身子,顺着胳膊爬到他颈窝,冰凉的鳞片贴着他发烫的皮肤,居然奇异地安抚了他乱跳的心脏。
她用分叉的舌尖轻轻舔了下哈利的脸颊,声音像揉碎的丝绸:“可怜的小崽子,该睡觉了。”
“我本来不是想那样跟他说的。”哈利的声音闷在袖子里,带着哭腔,“他会不会恨我?”
“不会的。”哈斯蒂蒂用尾巴尖戳了戳他的耳朵,“你又不是什么讨人厌的家伙。”
哈利猛地攥紧床单,指节白得跟医院的床单一个颜色:“德思礼一家就挺讨厌我的。”
哈斯蒂蒂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鳞片摩擦着哈利的衣领:“那个佩妮平底锅,我会解决她的。”她顺着哈利的衣领滑进他的长袍,一圈圈缠在他腰上,像条冰凉的腰带,“而且你永远有我,哈利小崽子。族长和治疗师夫人马上就来了。”
哈利猛地抬头,动作太急,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等他看清床边站着的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时,两人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不忍。
“慢点,孩子。”庞弗雷夫人冰凉的手掌轻轻托住他的后颈,又移到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我们还没列完你需要治疗的清单呢。”
哈利气鼓鼓地抱起胳膊,不小心扯破了袖子上的口子,露出底下蹭破的皮肤:“有什么好列的!我躲过了巨蛇和那个小魔头,就只是被破石头砸了几下而已!”
“话虽如此,波特先生,石头砸人照样疼。”庞弗雷夫人的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而且米勒娃跟我说,是你自己主动要求来校医院的?”
哈利的脊背瞬间挺直,第一次敢直视这位校医院的掌权人:“那水里是绿色的!绿色啊!正常的水怎么会是绿色?我就想赶紧洗个澡,这儿总比在走廊里蹲一夜强。不过你要是想顺便检查我有没有中毒,那我也没意见。”
他飞快地扫了眼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的脸,像往常观察德思礼一家脸色那样,一眼就捕捉到了两人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
他最擅长这个了——毕竟从小就得看脸色吃饭,不然就得挨巴掌。
可他不太懂这种带着暖意的笑是什么意思。麦格教授的嘴角翘了点弧度,庞弗雷夫人的眼角也皱出了细纹,不像是要发火,也不像是要嘲笑他。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麦格教授突然嗤笑了一声。
哈利猛地抬头,透过额前的碎发看见庞弗雷夫人摇着头举起魔杖,准备开始做检查,而麦格教授用手捂着嘴,肩膀还在轻轻发抖。
他居然逗笑了麦格教授?
哈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烘烘的感觉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窜,直到麦格教授用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头顶,他才猛地回过神。
“我还以为我的格兰芬多学生终于学乖了,知道闯完祸就得乖乖来校医院报到。”麦格教授的指尖带着粉笔灰的味道,“看来是我太乐观了。”
哈利皱了皱鼻子,耳朵尖有点发烫:“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庞弗雷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总算还有救。”
“等他下次再把自己炸得满脸黑灰,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麦格教授收回手,整了整身上的长袍,“对了,我得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一趟,告诉大家事情都解决了。”
“能不能别提我的名字?”哈利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他知道跟斯内普或者弗农姨父提这种要求会挨骂,但麦格教授应该不会。
麦格教授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眼神软了点:“恐怕不行,不过我会尽量少提你和韦斯莱先生的参与,波特先生。巨蛇的事更是一个字都不会提。”
“那是自然。”哈利立刻挺直腰板,得意洋洋地说,“除了赫敏,谁能想到城堡里藏着那种东西啊。”
麦格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赞许:“说得没错。我决定给格兰芬多加五分,奖励你们出色的推理和调查,再加十分,奖励你们对着镜子时难得的自我保全意识——梅林保佑,你们总算是没一头撞进去。”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没看见哈利脸上瞬间炸开的笑容,像极了霍格沃茨城堡外的向日葵。庞弗雷夫人趁机用了个清洁咒,虽然她念叨着这对皮肤不好,但至少哈利不用再坐在满是泥污的衣服里了。
就在庞弗雷夫人转身去拿药剂的时候,麦格教授突然又转了回来。
她只是半转过身,长袍却恰到好处地扫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帽子微微倾斜,哈利后来总觉得,麦格教授的戏剧天赋可比斯内普强多了。
“还有,哈利。”她的嘴角带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斯内普教授、斯普劳特教授和我之所以晚到了一会儿,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庞弗雷夫人这儿。曼德拉草已经成熟了,石化学生的解药已经配好,也都喂下去了。晚安,波特先生。”
哈利猛地转头看向庞弗雷夫人,她正把三个装着不同颜色药剂的小瓶子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他知道再追问麦格教授也没用,这位教授一旦决定了的事,谁都改不了。
“没错,波特先生。”庞弗雷夫人把那瓶银色的药剂递给他,“格兰杰小姐已经在恢复了,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不过她还得在这儿住几天观察。先把这个喝了,能解水里的毒素。”
等哈利乖乖喝完,她又接着说:“我相信你、格兰杰小姐和韦斯莱先生很快就能恢复精力,继续你们的冒险了。”
哈利没再听庞弗雷夫人后面的叮嘱,麦格教授带来的消息像团火似的在他胸口烧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隔开他和赫敏的帘子上。
他真希望赫敏快点醒过来,这样就能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了。只是想到藏在自己枕头底下的哈斯蒂蒂,他又有点犯难——要是赫敏看见这条巨蛇,会不会直接把他当成黑巫师?
午夜十二点刚过,哈利还是偷偷溜下了床。
他的伤差不多都好了,只是还得再喝一次银色药剂,明天早上还要做个复查。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看见赫敏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苍白了。
哈利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小声说:“赫敏,我们赢了。”
他没看见,赫敏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哈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干净得发亮。
这简直是奇迹。
干净排在人生幸事榜第三名。第二名是赫敏醒过来。第一名……第一名是赫敏醒过来,不仅欣然同意把那条能自保的蛇怪加入他们小队,还能说服罗恩——真的,有会说话的魔法大蛇跟着,冒险简直酷毙了。
不过,哈利又叹了口气,往赫敏病床边的椅子里缩了缩。让赫敏一醒过来就处理这么多事,好像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窗外的钟楼早就敲过了十二点,他的疲惫已经熬到了麻木的地步,连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可他不敢睡,只能撑着下巴守在昏迷的赫敏身边。
他快撑不住了。
庞弗雷夫人已经把他身上的伤都治好了,麦格教授也帮了不少忙,但只有赫敏,才能真正把他那些碎掉的地方拼起来。
是赫敏帮他修好的眼镜,也是赫敏帮他补完作业,还一点点扭转了他对作业的抵触,让他相信自己其实能做好。她甚至治好了他对肢体接触的恐惧——明明他最讨厌突然的触碰,可她做得那么自然,等哈利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会主动凑过去碰她的胳膊了。还有他那该死的控制欲,总忍不住要盯着朋友们的动向,赫敏就每天早餐时主动跟他说自己一天的计划,生怕他再陷入“看不见朋友就怕他们出事”的恐慌,怕他再回到孤零零一个人的日子。
哈利不知道这些是赫敏下意识的举动,还是她真的列了一张“让哈利变好”的清单。可不管是哪种,他都爱她。毕竟从来没人这么为他费心过,以前别人给他列的清单,要么是数落他的毛病,要么是要他干的杂活。
罗恩有时候会嫌赫敏管得太宽,哪怕那小子明明开心得要死——终于有了不用跟哥哥们分享的朋友。罗恩总觉得赫敏想把他们改造成她那样的“完美朋友”,说不定这话还真没错。可哈利懂,赫敏那么耀眼那么厉害,却从来没交过朋友,她只是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想把他们留在身边而已。
哈利太懂这种感觉了。以前在德思礼家的碗柜里,他经常在深夜躺着听楼上的地板吱呀作响,满脑子都是“我要是有朋友就好了”。
现在他把头靠在赫敏病床的床单上,闭着眼,手松松搭在她的手腕旁。他想确认她的脉搏,又怕自己握得太紧,万一她醒过来会觉得被束缚。
赫敏的呼吸又轻又稳,睡得很沉。她很安全,哈斯蒂蒂守在旁边,没人能伤她。罗恩也安全,虽然那家伙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但安全就够了。金妮也安全,罗恩没必要体会失去家人的滋味,尤其是那种还记得家人有多好的失去。霍格沃茨也安全,伏地魔别想碰他的家。
紧绷的神经一松,哈利眼皮彻底撑不住了,眼底的乌青像重铅一样把他拽进了睡眠。
就在这时,赫敏的手指动了动。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旁边有只熟悉的手,粗糙又带着薄茧,是哈利的手。哪怕还没完全醒,她也能立刻认出这触感。他们早就养成了牵着手走路的习惯——一半是因为赫敏总边走边看书,另一半是因为哈利总被亮闪闪的东西勾走魂,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就是想牵。
指尖的触感让她彻底放下心,不再无意识地乱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幸好病房里很暗,只有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墙上的壁灯也只亮着微弱的光,不会刺得眼睛疼。她花了几秒适应光线,才看清趴在床边的哈利,还有缠在他脖子上的那团黑影。
赫敏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落在哈利的发顶。
“看来,”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已经先搞定蛇怪,完成新冒险了。”
她盯着哈利脖子上的蛇,那蛇也慢悠悠地抬起头,黄色的竖瞳眨了眨。
“他没事吧?”赫敏又问。
哈斯蒂蒂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像是在答复,然后用脑袋戳了戳哈利的颧骨,吐着信子嘶嘶道:“丫头醒了,小崽子。”
哈利猛地弹坐起来,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一看就知道睡得极不安稳。
“赫敏!”他几乎是扑到床边,手在半空乱挥,不敢碰她又想确认她没事,“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又跌坐回椅子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握住赫敏的手,像是怕碰疼她。
“嗯,我醒了。”赫敏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把他往床边拽了拽,哪怕自己浑身还软得厉害,“我也很高兴。”
哈利笑了,眼睛亮得像星星,可那笑容没撑两秒就垮了。
赫敏用没被他握住的手,轻轻指了指他的脖子:“你显然又去闯祸了。别告诉我你自己也受伤了,才待在医疗翼的。”
哈利的脸瞬间白了,手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的蛇。哈斯蒂蒂不满地嘶嘶叫了两声,他的脸色就更差了,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赫敏皱起眉,见他想把手抽回去,反而握得更紧了。哈利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那副想躲又躲不开的样子,让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我、那个,赫敏你听我说——”哈利的声音卡壳了,舌头好像打了结。
“深呼吸,哈利。”哈斯蒂蒂又点了点头,缠在他脖子上的身子松了松又紧了紧,像是在给他一个蛇式拥抱。
哈利乖乖照做,肺里的空气像是挤了太久,呼出来的时候连带着一长串语无伦次的解释。
“她叫哈斯蒂蒂!她是好蛇,不是坏的!我能跟蛇说话你知道的,我问过她了!我知道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但我能分清危险!她确实是条有魔法有毒液的大蛇,但她不会伤害我们!她认我当主人了!麦格教授说符合契约兽规则,允许我养她!她真的很好!”
哈利坐在赫敏病床边的椅子上,声音越说越急,像开了闸的洪水,把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你之前说的蛇怪没错,那玩意儿确实藏在密室里,可里面还藏着个小伏地魔!他坏透了,真的,不光伤了你,还控制了金妮——金妮出事罗恩都快疯了,连哈斯蒂蒂都被他折腾得不轻!可没人在乎哈斯蒂蒂,她明明那么好,还想保护我……是真的想护着我,而且她确实做到了!我跟罗恩说的时候没提这个,要是说了,他会不会就不生我气了?”
他越说越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病号服的衣角,“还有……她好像想吃佩妮姨妈?”
最后这句刚出口,哈利自己就卡壳了,声音尖得离谱,脸上写满了茫然,跟赫敏刚听到这些胡话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连缠在他胳膊上的哈斯蒂蒂都停下了低低的嘶鸣,似乎也在琢磨这句话的离谱程度。
赫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刚睁开眼,就看见哈利这笨蛋又想把手抽回去——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疯话丢了人。
可惜哈斯蒂蒂的尾巴缠得紧,他抽了半天没抽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抹眼泪。温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他膝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哈利。”
他没动,头埋得更低了,视线死死钉在自己的膝盖上,像要把布料盯出个洞来。
“哈利。”
还是没反应。
“哈利,我爱你。”
哈利猛地抬头,绿眼睛瞪得溜圆,嘴微微张着,活像被施了石化咒。赫敏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我累了。”
哈利瑟缩了一下,却没再低下头。
“我的骨头沉得像灌了铅,手一直在抖,停不下来。”赫敏的声音开始发颤,“如果你说那条蛇,哈斯蒂蒂,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再好不过。我脑子现在转得比乌龟还慢,但至少能想出六种她能帮上忙的法子。罗恩要是还犯浑,我们也能解决,他就是需要点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但我信你,因为我爱你。”她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上破了音,“我就问你一件事,好吗?”
哈利拼命点头,那眼神分明在说“别说一件,一百件我都答”,连半个字都不用多说。
“你没事吧?那个小伏地魔,不会再出来捣乱了吧?”
哈利立刻疯狂摇头,乱蓬蓬的头发甩得像个小扫帚,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没事了,都没事了。”
是真的没事了。金妮醒了,罗恩也不再跟他冷战,里德尔彻底消失,哈斯蒂蒂在这儿守着,赫敏也醒了过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赫敏轻轻拽了拽他被缠住的手,声音里的颤抖更明显了,眼眶也红了:“那就好。现在听我说,我浑身疼得动不了,还被蛇怪的牙咬了一口。你呢,我最好的朋友……”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视若亲弟弟的你,也被伏地魔伤得不轻。我想要个拥抱,可我动不了,所以你过来。”
哈利立刻站起来,刚要迈步弯腰,就被赫敏用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往前一拽。他本来就累得脚软,一只脚还悬在半空,直接扑了过去,整个人砸在病床边缘,半个身子压在了赫敏身上。
赫敏细瘦的胳膊刚环住他的肩膀,哈利就彻底崩了。他再也忍不住,埋在赫敏颈窝里放声大哭,双手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后背,生怕碰疼了她。赫敏的胳膊却越收越紧,像铁箍一样,把他牢牢按在怀里,任由他把眼泪蹭在自己病号服上。
哈斯蒂蒂顺着哈利的后背滑下来,盘在他膝盖边。赫敏用余光瞥见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帮我看着他,好吗?”
她刚看到哈斯蒂蒂点了点头,困意就汹涌而来,沾着泪痕的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哈斯蒂蒂慢慢展开身体,把自己缠在两个孩子的腿上,脑袋搭在哈利的膝盖上,尾巴圈住赫敏的腰,像条暖乎乎的守护毯。
第二天早上,庞弗雷夫人推开医务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哈利缩在赫敏身边,整个人尽量往她那边靠,自己大半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显然是把所有的被子都留给了赫敏。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脸埋在赫敏浓密的棕发里,睡得很沉。赫敏一只手死死攥着哈利的睡衣衣角,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那架势像是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那条绿莹莹的大蛇缠在两人腿上,鳞片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活像条量身定做的保护带。
庞弗雷夫人对上哈斯蒂蒂竖瞳里的黄色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转身退了出去。
麦格教授几乎是瞬间就赶来了——她收到庞弗雷夫人的守护神咒时,速度快得能惊掉学生们的下巴。她依旧维持着一贯的端庄体面,可心里已经把梅林骂了八百遍——那孩子已经受了够多苦了,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她绝对饶不了霍格沃茨的破密室。
可当她大步走进医务室,在庞弗雷夫人身边站定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两个得意门生——麦格教授这会儿终于愿意承认,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她心里最偏爱的——在病床上紧紧靠在一起,那条比记忆里大了一圈的绿蛇缠在他们腿上,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科林·克里维很困惑。
他倒不是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被石化,也不担心康复进度和落下的功课——庞弗雷夫人和他妈妈把时间表排得明明白白。
他困惑的是床头柜上那卷全新的魔法胶卷。
那卷胶卷就放在他失而复得的相机旁边,是麦格教授今早送过来的。他分明记得,教授放下胶卷时耳朵尖有点红,还含糊地说之前那卷快用完的胶卷,已经用在了“值得的地方”。
科林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还没睡够。麦格教授的长袍依旧扫得地面沙沙响,那股拒人千里的威严劲儿一点没变,她祝他早日康复时的语气,也和平时没两样。她迈着端庄的步子走出医务室,连他旁边那张本该躺着赫敏·格兰杰的病床都没看一眼。
科林打了个哈欠,决定再睡一会儿。等醒了,他就能试试这卷比原来的质量好两倍的胶卷了。
有些事,还是别追根究底的好——就像别去揪着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嘴要礼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