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声像根细针,刺破了哈利混沌的意识。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霍格沃茨医务室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发灰的、陌生的屋顶。刚想坐起来,昨晚的记忆碎片就像潮水般涌进脑海,混着浑身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感觉就像被霍格沃茨特快碾过,又被打人柳当沙包揍了一顿。谁醒过来是这德行能高兴得起来?
他的死亡、和那位不朽存在的对话,还有被死神扔过来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清晰得很。可昨晚的记忆却模糊得厉害——如果那真的是一整夜的话,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晕了多久。
只记得有三个人围着他,两男一女。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跑,结果死神那家伙让他冷静点,说让他们治。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疼出幻觉了,可那冷冰冰的声音绝对是死神没错。对方还说不会伤害他,这点姑且算个安慰。
但哈利在心里把那个破死神骂了八百遍。就不能先把他的伤治好再扔过来?是不会治疗魔法,还是压根没学过?
思绪突然被打断。他低头瞥了眼左臂,那里居然裹着厚厚的石膏。这可不是他穿越来时的样子!
他猛地坐起身,下一秒就被一阵剧痛抽走了呼吸,差点直接栽回床上。
缓了好半天才顺过气,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这辈子因为寄人篱下,个子一直不算高,但十七岁那年好歹长了几英寸,还练出了点肌肉。可现在这双手又小又瘦,胳膊细得像麻杆,腿也短了一截。
房间里连个镜子都没有,他也不想费劲去找。虽说他从小就疼惯了,忍痛能力也算不错,但谁没事找罪受?他又不是受虐狂。
就凭这双手和这副骨架,他估摸着自己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死神把他变年轻了?
哈利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只记得那位不朽存在好像和自己绑定了,应该能解答他的疑问。
“死神!”
他刚喊出声就愣住了——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是他的?不是那个十七岁的自己,倒像是个半大孩子。
话音刚落,死神就凭空出现在房间中央,离他的床也就几步远,这次没扛那把大镰刀。那家伙扫了眼房间,兜帽下的脑袋还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摘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深邃,转身看向他这个“小主人”。
“你叫我?”
哈利盯着那张脸愣了两秒,才猛地回神,直奔主题:“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我怎么变小了?”
他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全靠体内灌的那些魔药压着情绪,再加上他总不能跟死神撒泼——不然指不定被对方下什么恶咒。可能两者都有吧。
死神看他的眼神,跟听见他说自己是只粉色吉娃娃一样怪异:“你把自己弄死了,我来收拾烂摊子。至于变小,因为你现在又是个孩子了。”
哈利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语:“我问的是,为什么我会躺在这张床上,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被灌了一肚子魔药,还待在一个陌生房子的陌生房间里?还有——”他拔高了声音,“什么叫我又是孩子了?为什么啊!”
他知道自己听着像歇斯底里,但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以为小主人会喜欢这个机会,可以接受一次像样的教育,过一段相对正常的人生。”死神走到窗边,瞥了眼外面的景色,“这视野不错。”
谁在乎视野啊!哈利的脑子乱成一团:“那邓布利多呢?还有你别转移话题,我身上这伤怎么回事?”
他记得霍格沃茨大战里自己确实伤得不轻,断了几根骨头,但昨晚那个治疗师——好像叫贝利?还是布朗?他记不清姓氏了,但对方说的骨折数量,比他之前的伤多了一倍都不止。
“对付那个老巫师有的是时间,而且以你之前那点水平,根本不够他打的。”死神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可能……忘了个小细节,关于送人选时间的。”
“什么细节?”哈利压下对方戳痛自己的那点不爽——毕竟死神说的是实话,以前的他确实连和邓布利多决斗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赢了。
“穿越时间最好是在健康状态,或者至少没有致命伤。因为时间跳跃会有反噬,如果带伤穿越,伤势可能会翻倍。”
哈利盯着死神,半天没说出话。
他忘了?!
哈利真想扑上去掐死这个混蛋,管他是不是不朽的存在!这种要命的细节也能忘?可转念一想,以他那走哪哪出事的倒霉体质,好像也不算太意外。真是福祸相依,他都快习惯了。
“反正你最后都会来这儿,伤不伤的无所谓。”死神说得轻描淡写,可心里其实有点发怵——他那老朋友邓布利多要是知道了,铁定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有佩弗利尔夫妇那边也不好交代。突然觉得去花园散个步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儿到底是哪儿?”哈利咬着牙问。
死神刚要开口,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你很快就知道了。”死神往后退了两步,决定现在就去散步,“祝你今天愉快,小主人。”
话音刚落,他就凭空消失了,连一点来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哈利还愣在原地,盯着那道黑影消失的地方,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神,看向刚走进房间的老妇人。
她的皮肤紧致光滑,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可那头银白的长发却泄露了真实年纪。那双榛色的眼睛扫过他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暖意从眼底漫出来,倒不像是什么坏人。
“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怕惊着他似的。
“我……我在哪儿?”哈利脱口而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刚才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屁用没有,连他现在是哪一年都没说清楚。
老妇人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依旧是那副柔缓的语气,轻轻唤了声:“林莉。”
下一秒,一个穿深绿色连衣裙的家养小精灵凭空出现,裙摆上还绣着家族纹章。哈利眼睛都直了——他见过的家养小精灵,比如多比和闪闪,全都是破衣烂衫,哪见过穿得这么体面的?他以前居然从没好奇过,会不会有巫师家族善待小精灵。不过转念一想,他前半辈子都在被追杀,哪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女主人有什么吩咐?”小精灵细声细气地问。
“去拿两份吃的和茶点来,给小少爷哈德里安的要清淡些,”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他饿了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猛。”
小精灵点点头,“啪”地消失,眨眼间又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两杯热茶、几块饼干,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林莉飘到床边,轻轻把托盘放在哈利面前,又转向老妇人:“女主人还需要林莉做别的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辛苦你了,林莉。”
等小精灵消失后,老妇人才重新看向哈利,嘴角还带着笑意:“我想着先让你吃点东西再说话,你已经睡了两天,肯定饿坏了。”
她话音刚落,哈利的肚子就很给面子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他脸瞬间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妇人低低笑出了声:“看来我猜得没错。”
哈利没接话,用没受伤的手拿起勺子,犹豫着抿了一口汤。
鲜美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简直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当然,可能也有饿狠了的缘故。确认汤里没毒之后,他才放开手脚大口吃起来。
米尔塔看着他吃饭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注意到他刚喝汤时停顿了一瞬,像是在提防被下毒,心里又酸又气。一个孩子,怎么会连吃饭都要先试探有没有毒?要是让她找到那些虐待他的杂碎,她非要把他们的灵魂亲手送到死神面前,让他们尝遍世间最痛苦的刑罚不可。
哈利没吃多少就放下了勺子,这具小身板实在装不下太多东西。他转头看向银发妇人,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等着她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这里是佩弗利尔庄园,你很安全。”米尔塔补充了一句,等着看这孩子露出恐惧的表情。佩弗利尔家族是英国魔法界最显赫的纯血家族之一,名声好坏参半,不少孩子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发抖。
可哈利只是眨了眨眼,脸上只有惊讶,半分恐惧都没有。
佩弗利尔家族……那可是他的祖先啊。他现在居然坐在自己不知道多少代的曾祖母面前,想想就觉得怪异。他记得自己是老三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的后代,而现在的佩弗利尔家族,应该是老大安提俄克的血脉。虽说血缘远了点,但总归是一家人。
等等,他好像记得,佩弗利尔家族在格林德沃倒台前就被其手下灭门了。这么说来,死神把他送回了过去?是要他阻止家族灭门?
哈利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既然来了,就没道理坐视不管。哪怕之前被各种强制咒控制,他骨子里那股认准了就死磕到底的劲儿也没变——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他舔了舔嘴唇,开口问道:“您是佩弗利尔夫人吗?”
老妇人缓缓点头,好奇这孩子是装得镇定,还是真的不怕他们。“我叫米尔塔·佩弗利尔,你叫我米尔塔或者佩弗利尔夫人都可以,怎么自在怎么来。”
她等着看哈利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可对方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按剧本走。
哈利正打量着米尔塔的脸,突然愣住了。
他的眼镜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在床铺上乱摸,把枕头一个个掀起来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看东西时,连米尔塔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亲爱的?”米尔塔注意到他急得发红的脸,顿时又担心起来。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不见了!”哈利头也不抬地继续找,声音里带着点慌。
米尔塔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
哈利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直到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看米尔塔的脸时,连她脸上的雀斑、裙子上的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戴眼镜!
“我……我不用戴眼镜了?”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米尔塔正用一副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小少爷。”她的眼睛里还闪着笑意。
哈利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又出糗了?他招谁惹谁了啊!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尴尬,又追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以前一直都得戴眼镜的,我记得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记得什么?记得自己死前还戴着?记得自己被送到过去的时候还戴着?这话要怎么解释?
米尔塔见他皱起眉,眼神软了下来:“我们给你用了视力矫正药剂,是阿彻让我们给你准备的药水之一。”
“还有这种药剂?”哈利的眉毛差点飞到天灵盖上去。
他当然知道魔法能办到不少离谱的事,说它是神迹也不为过,但凡事总有个限度吧?可转念一想,既然连断骨重生的药剂都有,那能矫正视力的药水好像也合情合理。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从来没人给他用过?甚至连提都没提过?
哈利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和邓布利多脱不了干系。
“没错,确实有专门用来矫正视力的药剂。”
他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把心里的嘀咕说漏了嘴。完了,不会刚才还说了什么更离谱的话,现在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出霍格沃茨了吧?
“我……我不知道还有这种药剂。”哈利挠了挠头,又想起死神之前说他魔法知识极度匮乏,这话还真没说错。他赶紧补了句,“谢谢你告诉我。”
米尔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完这话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个巫师小孩怎么会连这种基础药剂都不知道?
虽然这药剂熬制难度高,原料也难找,价钱更是贵得离谱,但也不至于闻所未闻吧?她忍不住怀疑,这孩子之前是在麻瓜家庭长大,还是……
她猛地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那个可能性。可心里那点不安却像藤蔓似的爬上来,怎么都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