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有多横，横滨地下谁都知道。

他是港口黑手党最锋利的那把刀，可不像芥川龙之介那样只剩疯劲。中也偶尔脑子一热会做出傻事，但每一步都有他的道理。

太宰治总说，他的冷心肠配上中也的暴脾气，刚好是天作之合。这才让他们成了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双黑组合。

可中也那冲动的毛病，从来就没改过。

这次的任务要去横滨城外一个连太宰都没听过的小镇，那地方偏到连地图上都找不到标记。太宰估摸着全镇人口撑死也就两百人，过着近乎原始的游牧生活，像是错过了新石器时代的定居浪潮。

他们不是来跟村民打交道的，是来收拾那帮侵占地盘的组织——村民花了钱请港口黑手党当保镖，哪怕佣金少得可怜，森鸥外还是把他们这对王牌派来了。

太宰心里门儿清，森鸥外绝对没安好心。老狐狸一贯喜欢玩阴的，可这次偏偏要他小心翼翼地周旋，想想就烦。

而他猜的没错，威胁村子的那帮人，居然是港口黑手党自己。

仔细想想也合理，直接屠了村子抢钱，可比等着他们可怜巴巴地交一半保护费赚得多。森鸥外这是在测试他和中也，看他们会选哪边。

太宰本来打算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可真要瞒过中也，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破地方小得离谱。”中也踢飞脚边的碎石，看着石头顺着右侧的山坡滚下去，“这帮人每天除了等死还能干点啥？”

“如果中也君想听历史课的话，这种村子的人一般就是种地、做家务、再种地，等个几十年说不定能发展成像样的镇子。”太宰慢悠悠地接话。

中也皱起鼻子，一脸嫌恶：“活着跟坐牢似的，太惨了。”

“中也君别这么刻薄嘛，横滨的创始人当年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那是他们活该。”中也嗤了一声，跟着太宰踏进了村子。

其实太宰刚踩进村子的那一刻，就确认了森鸥外的阴谋。但他一个字都没跟中也提。

“你们就是黑手党派来的帮手吧？”一个中年女人笑着迎上来，语气格外亲切，“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中也看向太宰，太宰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太宰应道。他们本来打算在村外露营，中也还嫌麻烦不想搭帐篷，最后被太宰激得乖乖动手搭了两个。

女人的衣服带着与世隔绝的土气，一看就是自己手工缝制的。她领着两人走进最近的一间小屋，太宰弯腰才勉强钻过门框，瞥见中也直挺挺地走进去，忍不住低笑出声。小屋内部意外地暖和，比太宰去过的任何黑手党据点都要舒服。

“要不要我给你们说说那些坏人的情况？”女人端着茶盘放在桌上，坐下后主动开口。

“求之不得。”太宰往前凑了凑，胳膊撑在桌上，语气轻佻得像在调情。女人倒是没介意，中也却毫不客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袭击的？”

“也就最近的事。我们发现得早，那帮人刚开始抢点不值钱的小东西。还好我们找了黑手党当保镖，这下总算能安心了。”

太宰眯起眼。安心？恐怕是引狼入室还不自知。

中也正要追问，突然顿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太宰挑眉看去，只见一个刚会走路的小丫头正攥着中也留长的红发，拽得死死的。

太宰还是觉得中也头发再长点更好看。

“我靠——”中也硬生生把后半句咽回去，改成了“搞什么？”

太宰笑得直拍桌子，女人连忙起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还不懂事。”

“没事。”中也的声音有点发紧，小丫头还在使劲拽他的头发。

“火！火！”小丫头举着另一只手，兴奋地喊着。

“对呀，这位叔叔的头发像火一样好看对不对？”女人哄着孩子，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小手从红发上掰开。太宰还没看够，心里有点遗憾。

中也的耳朵唰地红了，太宰记下来，回头有的是机会调侃他。

“你们知道那帮人是哪个组织的吗？”中也刚想继续问，小丫头突然扑到他腿上，伸手就要抓他的脸。

太宰笑得更大声了，最爽的是中也现在动不了——他得用胳膊圈着小丫头，免得她摔下去。小丫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中也叹了口气，干脆把她举到面前，让她摸自己的脸颊和鼻子。

太宰盯着中也的侧脸，发现他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知道中也当过羊的首领，肯定跟孩子打过交道，但这副样子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女人又道歉。

“没事。”中也随口应着，低头问怀里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正伸手要戳他的眼睛，闻言有点害羞地小声说：“穗、穗香。”

“穗香。”中也重复了一遍，语气放得很轻，“名字很好听。”

小丫头的脸瞬间红了，太宰笑着调侃：“没想到你这只矮冬瓜还挺会哄孩子。”

中也猛地转头瞪他，刚才的温柔荡然无存：“你他妈——你才是白痴！”

“注意点，有小朋友在呢~”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离开小屋。但对他们来说，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太宰本来不想让中也单独巡逻，可中也坚持要守着村子，只好让他负责警戒，自己躲在远处观望——这本来就是他们一贯的分工。

可太宰的好运没持续多久，才过了几个小时，中也就发现了真相。

他不知道中也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在边境撞见了黑手党的袭击小队，认出了他们的制服。等太宰被一拳从树上揍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中也彻底怒了。

“嘶——”太宰捂着肿起来的脸颊，一脸委屈，“至于把我从树上打下来吗，中也君？”

他刚抬头看向中原中也，就见对方周身腾起一片猩红的光。那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中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中原中也的声音贴着他的脸炸开，像疯狗一样低吼。

太宰治眨了眨眼，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又被狠狠摔回了泥地里。

明天身上铁定要青一片紫一片。

“袭击那些村民的是港口黑手党！”中原中也的吼声大得完全忘了他们本该隐蔽行踪，“我们的任务不是保护他们吗？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

等那层猩红的光从对方身上褪去，太宰才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在风衣上的尘土：“我以为以中也的脑子，早就该反应过来了。这是首领的测试，看看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会选哪条路。”

中原中也死死盯着他，大概是从他眼里看出了实话，指节攥得咯吱响：“首领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杀？这和我们的职责完全相悖！”

“这是选择题啊中也，选黑手党，还是选一个你从来没住过的小镇。”

太宰治太清楚中原中也的挣扎了。这家伙是他见过最忠诚的人，可心里又绷着一根道德的弦——对他来说，良知永远比黑手党的规矩更重要。而这正是森鸥外要测试的东西。

很显然，中原中也没通过。

“我们是黑手党，不是什么狗屁英雄。”太宰试图劝他，可这话像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进对方的耳朵。

“我他妈不管！”中原中也气得浑身发抖，“那些人不该死！”

太宰的脑海里闪过刚才中也抱着那个小女孩的样子，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了。

“那你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吧？”

中原中也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不在乎后果。”

说完，他转身就冲了出去。

这家伙还算聪明，没直接带人硬刚，先跑去警告村民赶紧撤离。太宰治蹲在不远处的树杈上，看着中也把刚才抱过的小女孩送到她妈妈身边，动作轻得不像平时那个暴脾气的武斗派。

太宰忽然有点好奇，他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后来任务结束回到黑手党总部时，太宰才知道，对中原中也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要面对首领的怒火。

他们一起去森鸥外的办公室汇报，两人都站得笔直。森鸥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太宰，我听说你没有阻止中原中也救人？”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太宰治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没有——”

“他拦过我了。”中原中也突然打断他的话。太宰挑了挑眉，有点意外——这家伙居然会替他说话？

“是我自己不听劝，非要去救人。他已经按首领的意思试过阻止我了，错都在我。”

太宰心里嘀咕，难道刚才自己听到首领问话时的紧张，被这小子看见了？难怪他突然跳出来揽下所有责任。

“原来如此。”森鸥外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刀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太宰，你先回去休息吧。中原，要是你没别的事，就留下来一会儿。”

太宰注意到中原中也僵硬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太宰你可以走了。”

太宰治僵硬地鞠了一躬，转身朝门口走去，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该来的惩罚终究躲不掉。

可他还是没能直接离开，靠在走廊的墙上守在了办公室门外，恶狠狠地瞪了门口的两个守卫一眼。那两个守卫立马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他。

等。

继续等。

脚都快站麻了还在等。

他掏出怀表一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按森鸥外的习惯，惩罚早就该结束了。太宰盯着紧闭的房门，一点动静都没有，竖起耳朵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虽然总部的墙做了隔音，但以前有人受罚时的惨叫声总能透出来一点。

可今天，里面安静得诡异，连中原中也的一声闷哼都没有。

就在他打算叫个守卫进去探探路，顺便提醒对方小心别被手术刀扎到时，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中原中也踉跄着走了出来。太宰立刻冲上去，上下打量他的状况。

他们俩的惩罚方式完全不一样。太宰每次受罚后，顶多是多缠几层绷带，表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可中原中也不一样——他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身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虽然伤得不深，不需要缝针，但数量多到吓人，要是用消毒水一擦……

太宰瞬间明白了森鸥外的用意。

他就是要中原中也带着一身伤走出总部，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狼狈，要他在屈辱里活着。

这一点，太宰治不能忍。

他扶着中原中也，脑子里忍不住吐槽自己——明明刚被首领训过，干嘛还要来管这小子的闲事？可转念一想，中原中也也不是第一次替他挡灾了。

“怎么样？”太宰问，与其说是关心，不如是在试探他现在还撑不撑得住。

“还能怎么样？”中原中也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喘气，连太宰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都没反抗。

他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但比之前几次濒死的情况要强多了。

“你——”两人走路时不小心胯部撞了一下，中原中也疼得嘶了一声，“你不用管我，这是我自己的错——”

“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而已。”太宰打断他，招手叫来了一辆黑手党的车，“不过在这种地方，这种心软的毛病早晚要了你小命。”

“我知道。”中原中也的语气沉得像浸了水。

“那下次还会这么做吗？”

中原中也没说话，但太宰治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后座一路沉默。车每颠簸一下，中原中也就会皱一下眉，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太宰治不太习惯这种安静，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司机报了中原中也公寓的地址。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中原中也推开车门，哑着嗓子说：“你可以回去了。”

可太宰已经绕到另一边，伸手扶住了差点摔下去的他。

“抱歉啦矮子，我现在很无聊，要去你家蹭一会儿。”

中原中也闷哼了一声，没反驳——他大概也听出了太宰话里的真正意思。

他们特意走了公寓的后门，免得被路人看见中原中也这副惨样报警。一路扶着他上楼时，太宰故意忽略了他疼得抽气的声音，直到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中原中也家的浴室。

这套流程他们太熟了。

以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中原中也打开浴缸的热水，慢慢坐进去时疼得嘶了一声。太宰靠在洗手台上，带着点病态的好奇看着那些伤口里渗出来的血晕开在水里，把清澈的温水染成了浑浊的淡红色。

中原中也把后脑勺抵在浴缸冰冷的瓷壁上，听着太宰治在身后窸窸窣窣收拾医药箱的动静。水温慢慢降下来，他困意上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太宰治用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把人叫醒，弯腰拔掉了浴缸塞子。

又是这套流程。

中也半梦半醒地套上短裤，蜷在洗手台边缘，难得没跟太宰拌嘴，安安静静等着对方给自己包扎伤口、消毒换药。

“完美！”太宰治退开一步，拍着手笑，“现在中也君和我一模一样啦！”

中也瞥了眼镜子——身上缠满了和太宰同款的绷带，活像个刚从战场上爬回来的木乃伊。他闷哼一声，半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算吧。”

太宰把医药箱塞回柜子里，用膝盖顶了顶中也的小腿：“你还打算再来一次？”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该做的事我自然会做。”中也回答得斩钉截铁。

太宰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在港口黑手党里这么胡来，你迟早把自己玩死。”

“老子不在乎。”中也从洗手台上跳下来，脚步虚浮地往自己的床挪，“我做的决定从来没后悔过，现在也一样。”

“真是莽撞得无可救药。”太宰又摇着头吐槽。

中也耸耸肩，语气轻佻：“这不就是我们能当好搭档的原因？”

太宰脚步一顿。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天晚上，太宰治躺在了他身边。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中原中也的吼声盖过耳边的枪声，像是太宰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太宰躲在中也旁边的大树后，目光死死锁定着对面的敌人，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身边的搭档。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打进树干，树皮碎屑溅了他一脸。

“不行。”太宰一口否决，“那是下下策，我能想出别的办法。”

“等你想出办法的时候，我们早变成马蜂窝了！”中也一把揪住太宰的肩膀，强行把人转过来对着自己，“是等你想出来，还是等我们被乱枪打死？！”

“我们根本摸不清你能力的极限，没法对抗这么大的队伍。”太宰试图讲道理，但他心里清楚，中也一旦打定主意，就没人能拉回来。

“那现在正好试试。”中也扯出一抹近乎嗜血的笑，太宰却看得出来，那不过是装出来的强硬。

他们被伏击了。

不是第一次遭遇伏击，但这次是最狼狈的一次——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把他们堵在了这片连退路都没有的树林里。

靠着的大树又挨了一枪，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也的肩膀被子弹擦过，他闷哼一声，往太宰身边又凑了凑。太宰的皮肤忽然泛起一阵麻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开污浊了。”中也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狠劲。他站起身，重力异能瞬间展开，子弹撞上无形的屏障，在他们周围形成了短暂的安全区。

“你最好撑到我回来。”中也低头看着太宰，一把扯掉了手上的手套。

太宰靠在树后，语气轻佻得像在调情：“中也君居然不听指挥，一点都不乖哦。”

中也蹲到他面前，把手套塞进太宰手里，翻了个白眼：“老子舍命救你，还不够忠心？”

确实够忠心，就是忠心的方式离谱了点。中原中也从来都是个随时可能炸毛的炮仗。

下一秒，那串太宰最不想听到的咒语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赐我以黑暗，授我以愚钝，毋需再唤醒我……”

太宰治没什么讨厌的东西。他讨厌跟森鸥外说话时要小心翼翼，讨厌耗时超过一晚的任务，而最讨厌的，就是中也念出这句台词。

森林瞬间被染成地狱般的腥红色，周围的树木在狂暴的能量中化作飞灰，中也的狂笑声盖过了一切声响。

那笑声根本不是中原中也的。

太宰尝到嘴里泛起的铜腥味，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他烦躁。

对于荒霸吐来说，眼前这群敌人不过是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几分钟的功夫，冲锋的小队就被撕成了碎片，尸体烂在枯黄的草地上，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熟悉的鼻血开始从也的鼻腔里淌出来，他弓着身子，像个扭曲的虾米，对着地上的尸体咳出一大口血。直起身时，又开始狂笑起来。

那笑声像指甲刮过黑板，刺耳得让人牙酸。

当中原中也眼白翻起，鲜血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时，太宰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是他让中也失控最久的一次。

他刚才居然看呆了，看着荒霸吐留下的满目疮痍，居然忘了时间。

他该动了。

他该冲过去，救下自己的搭档。

但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恐惧这种情绪，太宰治这辈子都没体会过。可看着眼前被荒霸吐彻底占据的中也，看着那个即将被力量吞噬的搭档，他的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荒霸吐还在笑，直到中也的声带彻底嘶哑，还在不断摧残着这具身体。

太宰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又用指甲抠进掌心，直到嘴里和手心都浸满了血。

血腥味让他冷静下来。

他猛地从那棵被打秃了树皮的大树后冲出去，压低身子躲开狂暴的气流，硬生生冲破了那团毁灭一切的能量云，扑到了荒霸吐面前。

不知道是荒霸吐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根本懒得理他，直到太宰抓住中也手腕的前一秒，那东西才终于注意到他。

就在那一瞬间，太宰看到了——那双不属于中也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痛苦。

紧接着，像是开关被按动了一般。

周围的腥红色褪去，变回了森林原本的深蓝，耳边的轰鸣也消失了。中原中也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下来，和以往不一样，这次他连自己撑住的力气都没有。

“中也？”太宰接住他，把人轻轻放在地上，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

没有回应。

“中也！”太宰又喊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沾满血污的脸颊。中也的睫毛颤了颤。

他昏过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中也，看着我。”太宰又拍了拍他的脸——不用想也知道，中也肯定受了严重的内伤，而且这次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糟，“你内脏在出血，别睡！”

中也显然没打算听话，眼皮又开始往下耷拉。太宰这次下手重了些，狠狠拍了他一耳光。

“十分钟，支援还有十分钟就到。”太宰早在中也决定开污浊时就发了求援信号，对方已经把赶来的时间压缩了一半，“让你别这么莽撞，你偏不听，小矮子。”

中原中也根本没把太宰治的数落放在心上，他费劲地抬起一只手，指尖虚虚地往太宰的脸上凑。太宰一眼看穿他是想再多碰自己一下，干脆伸手覆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即便如此……

“你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吗？”太宰的声音压得很低，“哪怕我的异能已经发动了？”

中原中也虚弱地点了点头，呼吸猛地一顿，像是攒了半天力气要开口。太宰耐着性子等他缓过那阵眩晕，等他终于出声时，那声音干枯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水分。

“我能……听见他……他就是我。”

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肯定一头雾水，太宰却瞬间听懂了。他太清楚中原中也体内藏着什么——那头名为荒霸吐的怪物，就是这份力量最致命的诅咒。

“你不是。”太宰立刻打断他，见中原中也眼神又开始涣散，伸手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荒霸吐是另外一个东西，满脑子就想着搞破坏的怪物而已。”

太宰一直在用异能把中原中也和荒霸吐隔开，不管中原中也自己怎么想，他们俩从来都是两个独立的存在。

“嗯。”中原中也含糊地应了一声，语气里却半分信服都没有。

他又闭上了眼睛。

按照这阵子的老规矩，太宰抬手往他脸上拍了一下。

中原中也缓缓抬眼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里的锋芒，只剩一片死寂。太宰喉结动了动，莫名觉得喉咙发紧。他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这种眼神，却从来没想过会在中原中也脸上看到。

太违和了。

“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疲惫：“这破事……我撑不住了……”

“撑得住。”太宰咬着牙，牙龈里的血腥味都冒出来了，“你不能死在这儿，中原中也，你这么做太自私了。”

中原中也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也好意思说我自私？”

他说的没错。太宰寻死觅活了这么多年，要是最后反倒让中原中也死在自己前头，那简直是老天爷最恶毒的玩笑。

“你要是真打算死，”太宰抓着话头不让他再消沉下去，远处已经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至少死得有意义点——不如跟我殉情？”

他看见中原中也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点火星，虽然微弱，却真切地存在着。那双死寂的眸子甚至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了些。

“你……你他妈……”

中原中也的质问还没说完，广津柳浪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脸上是一贯的严肃。太宰最后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把人交到了黑蜥蜴队长手里。

“等等……”中原中也喘着气，伸手想去抓太宰的衣角，“把话说完……你刚才说的……”

“乖，闭嘴。”太宰看着手下把中原中也往车后座搬，“回头再告诉你。”

后来在医院里，中原中也把这段对话忘得一干二净。

太宰知道，中原中也总有一天会被这无休止的拉扯逼到崩溃，但他会在那一天到来时，站在他身边。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