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祉丞回来是三天后的事。
周一下午的物理课,王橹杰正盯着黑板走神,教室门被轻轻推开。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来,身后跟着穆祉丞。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穆祉丞穿着整齐的校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有些苍白,但表情平静。他微微点头,算是和同学们打过招呼,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王橹杰旁边的空位。
“回来了?”王橹杰压低声音问。
“嗯。”穆祉丞应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记,动作流畅自然,像只是请了节假。
他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王橹杰注意到一些细节:他的手指在翻书时微微发抖;他坐下时脊背挺得过分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还有,他始终没有看王橹杰的眼睛。
下课铃响,几个同学围过来。
“穆祉丞你没事吧?那天怎么突然走了?”
“家里有点事。”穆祉丞笑了笑,那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已经处理好了。”
“那竞赛呢?我们进全国赛了你知道吗?”
“知道。陈老师通知我了。”穆祉丞说,“接下来要开始准备全国赛了,大家加油。”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但透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同学们又说了几句,渐渐散了。
王橹杰没有动。他等着,等穆祉丞主动说点什么。但穆祉丞只是低头整理笔记,把每一页的边角抚平,动作专注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穆祉丞。”王橹杰终于开口。
“嗯?”穆祉丞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
“你……”
“我很好。”穆祉丞打断他,又笑了笑,“真的。谢谢关心。”
然后他站起身:“我去趟办公室,有点事找李老师。”
他走了。王橹杰看着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心里那种不安感越来越重。
那天之后,穆祉丞变得更加忙碌。他不再参加篮球训练,午休时间总是一个人待在图书馆或实验室,晚上放学也总是第一个离开。王橹杰尝试约他一起复习,他总是礼貌地拒绝:“抱歉,我还有点别的事。”
他们依然一起准备竞赛,但那种默契消失了。穆祉丞变得异常严谨——每一个步骤都要反复验证,每一个结论都要多重推导。他会因为一个微小的计算误差重做整道题,会因为一个表述不够精确而推翻全部思路。
“不用这么严格吧?”有一次王橹杰忍不住说,“这个误差在允许范围内。”
穆祉丞头也不抬:“不允许。必须完美。”
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像冬天的铁。
王橹杰不再劝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但穆祉丞用一堵完美的墙把自己围了起来,他找不到进去的门。
就这样过了一周。周五傍晚,突然下起了雨。
不是秋日缠绵的细雨,是夏天的暴雨,来得凶猛急促。王橹杰在教室写完作业时,窗外已经一片水幕。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
他收拾书包,忽然想起穆祉丞今天没带伞——早上出门时还是晴天。
他拿起自己的伞,想了想,又折回座位,从抽屉里翻出一件备用外套。然后他往物理实验室走去——穆祉丞最近常在那里待到很晚。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灯亮着。王橹杰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实验台上摊着几本书和草稿纸,笔还放在纸上,像是主人刚离开。
但窗外的雨声太大,实验室的窗户没关紧,雨水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窗边的桌子。王橹杰走过去想关窗,脚步却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