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允许你靠近,但别试图逃离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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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薄雾缠绕古堡。
贺峻霖踩着露水推开侧门,手里提着一只藤编篮子,篮里躺着几株刚剪下的迷迭香。他打算做草莓迷迭香司康——上回那盘蛋糕被吃光后,某位口嫌体正直的伯爵大人虽没再夸,却默默把盘子舔得锃亮。于是贺峻霖想得寸进尺一点,想试探那张冷淡面具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经过马厩时,他忽然听见“嘶嘶”的低喘。栏门半掩,里头卧着那匹传说中只让严浩翔靠近的黑马“夜魇”,此刻却焦躁地踏蹄,颈背弓成一道弦。马槽边,一团灰影蜷缩,发出幼兽般细弱的呜咽。
贺峻霖屏息走近——
那是一只小兽,通体银灰,耳尖生着漆黑的羽簇,瞳孔却是冰蓝。后腿被猎夹咬得皮开肉绽,血珠渗进稻草,像雪里落了几点朱砂。小兽察觉生人,背毛炸起,露出两颗乳白的犬齿,却因体弱,吼声半途转成撒娇似的奶音。
贺峻霖嘘……别怕
贺峻霖蹲下身子,把篮子放到远处,空着手,一点点挪过去。五分钟后,小兽的耳朵悄悄放平,鼻尖轻颤,嗅到贺峻霖指尖残留的草莓香,竟伸出舌头怯怯舔了一下。贺峻霖趁机用外套裹住它,抱起就跑——
他得去找药。
阁楼里,剪子、烈酒、针线、纱布排成一列,像小型手术台。小兽被裹在毛巾里,只露出受伤的腿,每次酒精棉球擦过伤口就抽搐一下,却倔强地不吭声。贺峻霖低头吹了吹,声音软得像哄孩子:
贺峻霖马上好,给你缝三针,以后你就是独腿大侠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严浩翔倚在门框,风衣上还沾着夜露,金瞳扫过那一人一兽,眉心微蹙:
严浩翔你捡了只魇林幼崽
贺峻霖手一抖,针尖戳到自己指腹,血珠瞬间冒出。严浩翔几步跨近,捏住他手腕,把那滴血含入口中,动作快到来不及尴尬。獠牙掠过皮肤,带来细微电流,贺峻霖耳尖“腾”地烧红。
严浩翔……止血
严浩翔松开他,声音发哑,却是对着小兽,
严浩翔它母亲若寻不到孩子,整座古堡都得陪葬
贺峻霖(傻眼)那、那怎么办
严浩翔(面无表情)送回去
贺峻霖可它腿断了,会被野兽吃掉
贺峻霖急得眼眶发红,梨涡也绷平了,
贺峻霖我、我可以照顾,等它痊愈再送回去,我保证不乱跑……
他越说越小声,因为严浩翔的眉越拧越紧。空气冷到极点时,严浩翔忽然伸手,覆在他发顶,揉了揉——像揉一只同样炸毛的幼崽。
严浩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午后,贺峻霖抱着小兽,被带到地下暗库。石壁嵌满夜明珠,照得四下亮如白昼。严浩翔抬手,指尖划破虚空,一只墨玉匣凭空落下,里头整齐码着各色药瓶。他捡了支水晶细管,拔开塞子,淡青色液体自动浮空,凝成丝线,顺着伤口钻入。
小兽的抽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断骨续接,皮肉愈合,只剩一条浅浅粉痕。贺峻霖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
贺峻霖……魔法
严浩翔血术
严浩翔阖上匣,语气淡得像谈论天气,
严浩翔以血为引,等价交换
贺峻霖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贺峻霖那你交换了什么
严浩翔瞥他,唇角勾出一点似笑非笑:
严浩翔一点……无足轻重的东西
说罢转身,风衣下摆扫过贺峻霖手背,像无意,又像安抚。
当夜,小兽被安置在马厩隔间,夜魇竟主动屈下前膝,用鼻尖轻触幼崽的额头,发出低低的“呼噜”。贺峻霖趴在栏杆上,笑得眼睛弯弯:
贺峻霖原来它也叫夜魇,你们是一家子
严浩翔它是我坐骑
严浩翔立在他身侧,声音低冷,
严浩翔幼崽的母亲,是它妹妹
贺峻霖恍然,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
贺峻霖那……你刚才交换的,是不是你的血
严浩翔没答,只伸手,把贺峻霖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冰凉,动作却轻,像对待易碎的瓷。贺峻霖心脏没出息地多跳一拍,为了掩饰,他把脸埋进臂弯,假装看小兽,却露出通红的耳尖。
第三日,暴雨突至。
贺峻霖冒雨给蔷薇园支棚,回程时浑身湿透。夜里,他发起高烧,蜷在阁楼,梦里全是追债人的怒吼与母亲的氧气面罩。凌晨两点,门被推开,黑影闪到床前,掌心贴上他额头——
烫得能煎蛋。
严浩翔站在黑暗里,金瞳收缩,罕见地烦躁。人类太脆弱,一场雨就能烧到 40 度。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拽住。贺峻霖烧得糊涂,声音软糯,带着鼻音:
贺峻霖别走……我怕……
严浩翔僵在原地。
半晌,他叹息,像缴械投降的兽,掀开被子躺进去,把贺峻霖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冰凉的皮肤贴上滚烫,贺峻霖本能地蹭了蹭,像找到热源的小猫。严浩翔低头,獠牙在唇侧若隐若现,却只是伸手,覆在他后颈,血术的光纹一闪而逝——
高热被强行抽离,化为缕缕白雾,消散在空气。
清晨,贺峻霖醒来,发现自己被圈在一臂之内,鼻尖贴着严浩翔锁骨,冷香萦怀。他一动,头顶便传来低哑嗓音:
严浩翔再动,就咬你
贺峻霖瞬间安静,却悄悄把脸埋得更深,嘴角止不住上扬。
退烧后,贺峻霖被勒令卧床。
一日三餐由“伯爵专属送餐服务”送达——严浩翔本人。第一顿是血燕粥,第二顿是松茸鸡汤,第三顿居然是一碗草莓冰淇淋,上头插着一把迷你银勺,勺柄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蝙蝠,一看就是手工挫出来的。
贺峻霖笑得差点把冰淇淋打翻:
贺峻霖你做的
严浩翔倚在窗边,目光投向远处,耳尖却泛红:
严浩翔……厨房多余的材料
贺峻霖舀了一大勺,递到他唇边:
贺峻霖尝尝
严浩翔皱眉,偏头:
严浩翔我不吃人类食物
贺峻霖就一口
贺峻霖锲而不舍,眼睛亮得像星星。对峙三秒,严浩翔败下阵来,就着他手含住小勺。甜味在舌尖炸开,冷得他牙根发疼,却奇异地……不讨厌。
贺峻霖(期待)如何
严浩翔……难吃
话虽如此,第二勺却主动递了过来。贺峻霖憋笑到肩膀直抖,一不小心呛到,咳得泪眼朦胧。严浩翔伸手,轻拍他背,动作生硬,却极轻,像拍一片羽毛。
病愈后第一晚,贺峻霖被允许复工。
他第一时间冲向书房——七天没打扫,某洁癖症患者可能会把古堡掀了。推门,却愣住:书架一层不染,地板光可鉴人,连他平日够不到的穹顶彩绘都被擦得鲜亮。窗台上,多了一只玻璃瓶,里头插着一束新鲜蔷薇,花茎上的刺被仔细削平,水面漂着几瓣草莓形状的浮蜡,散着淡甜。
门口传来轻咳。严浩翔单手插兜,目光飘向别处:
严浩翔……顺手
贺峻霖背着手,一步步靠近,脚尖几乎抵到严浩翔皮鞋,仰脸笑出两颗梨涡:
贺峻霖严浩翔,你是不是——
严浩翔闭嘴
严浩翔把花换了
严浩翔伸手,用一根手指压住他唇,金瞳却垂下,不敢与那束澄澈对视。指尖下的触感温热柔软,像草莓蛋糕最甜的那块芯。他喉结滚动,半晌,扔下一句“把花换了”,落荒而逃。
贺峻霖靠在窗边,抱着花瓶,笑得比蔷薇还灿烂。
小兽痊愈后,被放归森林。
离别那夜,贺峻霖抱着它舍不得撒手,眼眶红红。严浩翔负手立在一旁,目光落在贺峻霖后颈那截凹陷的椎骨上,獠牙莫名发痒。等小兽跑远,贺峻霖回头,撞进一双深得可怕的金瞳。
严浩翔舍不得
贺峻霖嗯
贺峻霖它陪我退烧、吃冰淇淋、看星星……
话没说完,手腕被攥住,一股力道将他拉进阴影。背抵上树干,冷香罩顶,严浩翔的声音擦过他耳廓,带着危险的磁性:
严浩翔那就换我陪你
贺峻霖心跳骤停,又狂飙。月下,贺峻霖低头,薄唇几乎贴上他颈侧动脉,却只是深深嗅了一下,像确认领地,然后退开半步,伸手,替他拢好被夜风吹开的衣领。
严浩翔回家
贺峻霖(呢喃)……家
严浩翔有你的地方
严浩翔转身,背对他,微弯手肘,
严浩翔过来
贺峻霖小跑两步,指尖怯怯穿过严浩翔臂弯,被一把扣住。十指交扣,掌心相贴,温差鲜明,却谁也没松手。
回程路上,贺峻霖踩着落叶,踢踏作响。
贺峻霖严浩翔,你刚才……是不是想咬我
严浩翔……
贺峻霖其实,可以咬一点点
他伸出食指,比出指甲盖大小,
贺峻霖我不怕疼
严浩翔脚步顿住,金瞳在夜色里燃起幽火,声音哑得吓人:
严浩翔贺峻霖,别撩拨我
贺峻霖却笑得无辜,梨涡盛满月光:
贺峻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乐意……把我的甜分给你
严浩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把将人打横抱起,风衣扬起,化作黑雾,瞬移回阁楼。门被踹上,贺峻霖被压进柔软的床褥,严浩翔悬在他上方,獠牙完全露出,却只是低头,在他颈侧落下一个极轻、极冰的吻——
像羽毛,又像契约。
严浩翔记住你说的话
严浩翔嗓音沉得发颤,
严浩翔下次,再敢乱邀请,我不会停
贺峻霖眨眨眼,忽然伸手,揽住他后颈,主动抬头,在严浩翔唇角亲了一下——
轻得像风,却带着草莓糖的甜。
贺峻霖欢迎随时检验
次日清晨,古堡大厅。
长桌上摆着早餐,夜魇踱步进来,嘴里叼着一束野蔷薇,放到贺峻霖手边。花茎上,缠着一根黑色发丝,打成一个歪歪扭扭的——
心形。
贺峻霖愣住,耳根瞬间红透。对面,严浩翔慢条斯理地切着盘里三分熟的牛排,刀尖划过瓷盘,发出清脆的“叮”。他抬眼,目光与贺峻霖相撞,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耳尖却泛起可疑的淡粉。
窗外,朝阳初升,森林被镀上一层金边。古堡依旧古老,却因某个人的到来,悄悄长出柔软的枝桠——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开出一朵,名为“心动”的花。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