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将古潼京的戈壁滩裹得严严实实。白日里灼人的热浪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风卷着沙粒，呜呜咽咽地刮过帐篷的帆布，发出猎猎的声响，像是有无数鬼魅在暗处低语。

张日山坐在大帐篷的主位上，指尖摩挲着那枚刻着张家图腾的玉佩。玉佩触手生温，玉质温润细腻，上面的纹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清晰可辨。这是当年张大佛爷亲手交到他手里的，那时的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跟着佛爷南征北战，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守住所有想守的东西。可百年光阴弹指过，佛爷走了，尹新月也走了，九门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剩下他，守着这枚玉佩，守着新月饭店，守着一个早已物是人非的承诺。

帐篷里的煤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地图的桌面上。地图上，古潼京的轮廓被标注得清清楚楚，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无数人的性命和执念。

“会长。”罗雀的声音从帐篷门口传来，他依旧是那副悄无声息的模样，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夜里凉，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张日山抬眼，接过姜汤。姜的辛辣混着淡淡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着罗雀，这个被尹南风送过来的年轻人，身手利落，性子沉稳，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一击致命。

“霍有雪那边，有动静吗？”张日山呷了一口姜汤，问道。

“没什么大动静。”罗雀垂手站在一旁，声音平静无波，“她带着人在离营地三里外的地方扎了营，看样子是想耗着，等咱们露出破绽。”

张日山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霍有雪那点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无非是仗着霍家的家底，想在古潼京分一杯羹，却又不敢真的和他硬碰硬，只能在旁边耍些小手段。

“盯着她。”张日山放下姜汤碗，“别让她耍什么花样，尤其是别让她和汪家人接触。”

“是。”罗雀应下，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张日山叫住。

“坎肩呢？”

“坎肩哥带着人去检查外围的防线了，说是怕汪家人夜里偷袭。”罗雀回道。

张日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坎肩性子冲动，却胜在忠心耿耿，办事也还算牢靠，有他盯着外围，倒也能让人放心几分。

罗雀退了出去，帐篷里又恢复了寂静。张日山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那是梁湾送来的，上面记录着她对古潼京地下迷宫的研究。资料上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那些关于符号的解读，有些地方甚至连他这个活了百年的张家人，都觉得颇有道理。

他想起梁湾，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好奇和倔强的女人。她身上带着汪家人的印记，却偏偏和吴邪搅在一起，还一头扎进了古潼京的浑水里。张日山摸不准她的底细，却又隐隐觉得，这个女人，或许会成为解开古潼京秘密的关键。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人猛地掀开，坎肩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沾着不少沙土，神色慌张。

“会长！不好了！黎簇和苏万不见了！”

张日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资料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什么时候不见的？”张日山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就在刚才！”坎肩喘着粗气，“我带着人检查防线，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帐篷是空的，问了旁边的人，说看到他们俩朝着西边的方向去了，好像是……好像是去追一只沙漠狐。”

“胡闹！”张日山低喝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西边是古潼京的核心区域，那里地形复杂，机关密布，还有汪家人在暗中活动，黎簇和苏万两个半大的孩子，贸然闯进去，简直是找死！

“罗雀！”张日山朝着帐篷外喊了一声。

罗雀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握着那把细长的刀，眼神警惕。

“带上人，跟我去西边！”张日山抓起桌上的黑金古刀，快步朝着帐篷外走去，步伐又快又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罗雀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召集人手。

坎肩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两个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夜色深沉，戈壁滩上的风更急了。张日山带着罗雀和几个身手利落的伙计，朝着西边疾驰而去。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脚下松软的沙地，也照亮了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

“会长，您慢点！”坎肩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道。

张日山充耳不闻，脚步依旧没有放慢。他心里清楚，黎簇肩上的凤凰图腾，是解开古潼京秘密的关键，绝不能让他出事。吴邪把这两个孩子交到他手里，他就必须护他们周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沙丘后面，隐隐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有没有人啊！”

是苏万的声音！

张日山的眼神一凛，加快了脚步。他翻过沙丘，只见沙丘下面的一片空地上，黎簇和苏万正被几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面具的人围在中间。那些人手里拿着匕首，眼神凶狠，正是汪家人！

黎簇护着苏万，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满是惊恐，却还是强撑着，不肯示弱。苏万则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放开他们！”张日山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一股慑人的力量。

汪家人听到声音，纷纷转过身来。为首的一个人，身材高大，眼神阴鸷，看着张日山，冷笑一声：“张日山，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张日山握着黑金古刀，一步步朝着他们走去。刀身在手电筒的光束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他的眼神冰冷，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那些汪家人：“汪家的人，果然阴魂不散。”

“古潼京是我们汪家的地盘，你们张家的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为首的汪家人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挑衅。

“汪家？”张日山嗤笑一声，“当年你们汪家被佛爷打得落花流水，差点灭了族，现在竟然还敢跳出来叫嚣，真是不知死活。”

为首的汪家人脸色一变，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张日山，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能在我们汪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今天，我们不仅要杀了这两个小子，还要取你的狗命！”

话音未落，他就朝着张日山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直刺张日山的胸口。

张日山眼神一凛，不退反进。他手腕一转，黑金古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只听“当”的一声，匕首被打落在地。紧接着，他抬脚一踹，正中那人抬脚一踹，正中那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其他的汪家人见状，纷纷朝着张日山扑了过来。罗雀和坎肩也立刻冲了上去，和汪家人缠斗在一起。

罗雀的刀很快，快得像一道影子，每一刀都精准地刺向汪家人的要害。坎肩则拿着一把军用匕首，身手虽然不如罗雀利落，却也虎虎生威，靠着一股蛮力，打得汪家人节节败退。

张日山的动作依旧不快，却招招致命。他手里的黑金古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那些汪家人在他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刀光闪烁间，不断有汪家人倒在地上。惨叫声和刀兵相接的声音，在寂静的戈壁滩上响起，格外刺耳。

黎簇和苏万躲在角落里，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老气横秋的张日山，身手竟然这么厉害。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地上躺着七八个汪家人的尸体，剩下的几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张日山收了刀，走到黎簇和苏万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黎簇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苏万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看到一只沙漠狐，觉得好玩，就……就追了过来，没想到……没想到会遇到汪家人。”

“好玩？”张日山冷笑一声，“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刚才要是我晚来一步，你们两个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黎簇抬起头，看着张日山，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服气，却又不敢顶嘴。他知道，张日山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担心他们。

“会长，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坎肩走过来，打圆场道，“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张日山瞪了坎肩一眼，坎肩立刻闭上了嘴。

“跟我回去！”张日山的声音依旧冰冷，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黎簇和苏万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苏万还在小声地啜泣，黎簇则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次是他们错了，若不是张日山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罗雀清理完现场，也跟了上来。他走在最后面，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以防还有汪家人在暗中埋伏。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将黑暗一点点驱散。

张日山把黎簇和苏万叫到帐篷里，脸色依旧阴沉。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营地半步！”张日山的声音不容置疑，“还有，把你们的手机交出来，免得你们再偷偷摸摸地乱跑。”

黎簇和苏万对视一眼，不敢反抗，乖乖地把手机交了出来。

“会长，我知道错了。”黎簇低着头，小声说道。

张日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心里清楚，黎簇这小子性子倔，吃了这次亏，应该会长点记性。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梁湾走了进来。她顶着一对黑眼圈，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奋。

“张日山！我又有新发现了！”梁湾走到张日山面前，把笔记本递给他，“我研究了那些符号，发现它们不仅和张家的族谱有关，还和汪家的图腾有关！而且，我还发现，古潼京地下迷宫的中心，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

梁湾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一个伙计跑了进来，脸色慌张。

“会长！霍有雪带着人闯进来了！她说……她说要见您！”

张日山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霍有雪这个女人，还真是没完没了！

“让她进来。”张日山沉声道。

很快，霍有雪就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扎眼的红色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

“张日山，听说你昨晚去救那两个小鬼，和汪家人打了一架？”霍有雪走到张日山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怎么样？损失惨重吧？”

张日山抬眼，看着她，眼神冰冷：“霍有雪，你大清早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当然不是。”霍有雪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张日山，“我是来给你送份大礼的。”

张日山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脸上戴着面具，正是昨晚那个为首的汪家人。

“这是汪家的一个小头目，叫汪恒。”霍有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我查到，他今晚要带人去偷袭古潼京的地下入口，我想，这个消息，对你应该很有用吧？”

张日山的眼神一凛，看着霍有雪：“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霍有雪耸了耸肩，“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我帮你对付汪恒，你让我霍家的人，进入古潼京的地下迷宫。”

张日山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霍有雪这女人野心勃勃，让她进入地下迷宫，无异于引狼入室。但眼下，汪家人是最大的威胁，和霍有雪合作，倒是能暂时缓解一下压力。

“可以。”张日山沉声道，“但我有一个条件，进入地下迷宫后，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许擅自行动。”

霍有雪的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没问题！我答应你！”

张日山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他知道，霍有雪不会这么安分守己，但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不敢乱来。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又被人掀开了。黑眼镜走了进来，他依旧戴着那副墨镜，嘴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哟，这么热闹？”黑眼镜走到张日山面前，扬了扬手里的一个信封，“吴邪那小子传信来了，说他已经快到古潼京了，让咱们做好准备，随时接应。”

张日山的眼睛一亮，接过信封。吴邪来了，这盘棋，就更有意思了。

霍有雪看到黑眼镜，脸色微微一变。她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总是带着几分忌惮。

梁湾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黑眼镜，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黎簇和苏万听到吴邪的名字，也抬起了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张日山打开信封，快速地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日山把信收起来，抬头看着众人，眼神坚定。

“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会会汪恒！”

帐篷里的众人，眼神都亮了起来。

东方的天际，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戈壁滩上，将古潼京的轮廓照亮。

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打响。

而张日山知道，这只是开始。古潼京地下的秘密，汪家的阴谋，九门的恩怨，都将在这场战斗中，慢慢浮出水面。

他握紧了手里的黑金古刀，眼神锐利如鹰。

百岁光阴，他什么风浪没见过？

这古潼京的浑水，他趟定了！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