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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疯狂动物城:虎兔的末世之恋

托比亚斯今天的通勤比预想中顺多了,连天气都格外给面子。城市上空万里无云,暖融融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泛着柔光。公交车在早高峰的车流里稳稳挪动,引擎的嗡鸣声渐渐融进背景里,他缩在靠窗的座位上,尽量把自己往角落里藏——就像能把存在感也一并收起来似的。

摩尔科技在这场愈演愈烈的冲突里,硬撑着中立了好一阵子,可外头的动荡终究还是逼得管理层动了歪心思。他们正琢磨着怎么把员工按物种彻底隔开。

托比亚斯和凯文倒是不用太担心,他俩本来就窝在巴掌大的IT部门里单打独斗。可他心里清楚,这事儿迟早要波及到自己,甚至已经开始了——比如他俩再也没去过食堂吃饭,每天都窝在工位上啃自带的便当。

不过托比亚斯得承认,这倒也不全是坏事。跟同为食肉动物的凯文一起吃饭,他终于能安心啃金枪鱼三明治,不用再忍受那些食草同事投来的、像看定时炸弹似的眼神。他能感觉到他们在偷偷琢磨:哪天这金枪鱼就喂不饱这只老虎了?

午休时,凯文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啃海胆壳的咔嚓声。

“托比,我问你个事儿啊。”

“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没什么事儿吧?”

托比亚斯嚼完嘴里的三明治,慢吞吞地咽下去才开口。他还没跟凯文说过黑兹尔的事,也拿不准要不要说——他向来不爱在工作场合聊私事。

周末过得糟透了,哪怕莉莉信守承诺,周六周日都用黑兹尔的手机打了电话。他本来盼着今天也能接到,听她说说学校的新鲜事,还有她那热火朝天的“交朋友大业”。

可从头到尾,黑兹尔都没接过电话。

只有一句“妈妈让我跟你说声好”,再没别的了。

他实在搞不懂,黑兹尔怎么突然不肯跟他说话了。明明之前还说好了要保持联系的,这算什么?

“没什么,就是几个朋友离开了这座城市。”托比亚斯含糊地应付着,“有点想他们。”

凯文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后背——老虎的背硬邦邦的,像块温热的岩石。

“这阵子好多朋友都散了。”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接着说,“咱俩虽说平时不算太熟,但要是你想找人唠唠,随时找我。”

水獭用爪子指了指自己,露出个憨实的笑。

“谢了,凯文。”托比亚斯真心实意地说。要是能找个人痛痛快快喝杯啤酒,不用时刻提防着旁人的眼神,好像也不错。

“客气啥。”凯文低头接着啃海胆,“咱们食肉动物本来就少,再不抱团就真没活路了。经过这事儿,谁是真朋友谁是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托比亚斯点点头附和着,可凯文最后那句话,却让他嘴里的金枪鱼三明治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兔子窝还是一如既往的田园牧歌模样。湛蓝的天空飘着几团棉花似的云,影子在翠绿的麦田和金黄的油菜花田上慢悠悠地挪。这里仿佛跟外面的世界彻底脱节,大城市里的动荡,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星球。

黑兹尔坐在自家门廊的阴影里,面前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甜茶。屋里安安静静的,这座大半在地下的兔子窝本来能住两百多只兔子,可现在只有二十来只住在这里,显得空荡荡的。

莉莉今天去她爸爸家吃晚饭了,一下午都没回来。巴克倒是挺乐意莉莉搬过来住,黑兹尔猜,他大概是对之前没能多陪陪这个前妻生的女儿,心里有些愧疚。他的新妻子人挺好,从没把莉莉当外人,总是带着她跟自己的孩子一起玩。

黑兹尔真心为莉莉高兴,可看着她在那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里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又有点涩涩的。

桌上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黑兹尔低头看去,又是ZNN的新闻推送。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看清是交通播报才松了口气。这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怕看到又有动物被袭击的新闻——只要不是老虎就行。

一想到托比亚斯,她的胃就揪成一团。她早该给他打电话的。

回到兔子窝这个保守又安稳的小圈子,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托比亚斯的感情早就不是简单的朋友之情了。之前在城市里的时候,这份心意还藏在心底,像一团温温的火苗,只在不经意间跳两下。可自从在中央车站分开,那种翻山倒海的思念骗不了人。

也正是这份确定感,这份汹涌的爱意,让她怯了。

三天过去了,她还是没勇气自己拿起电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托比亚斯解释,为什么这几天一直躲着他。每次莉莉打完电话,她都后悔没跟他说上两句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再打过去,他会怎么想?黑兹尔把爪子按在胸口,看着手机又弹出一条新闻推送,迟迟下不了决心。

托比亚斯正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咖啡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的心不像前几次那样猛地往下沉了——毕竟莉莉能替黑兹尔打过来,已经算不错了,哪怕每次接起都不是想听的声音,难免还是有点失落。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放得格外温柔:“小丫头,今天学校怎么样?交到新朋友了吗?”

“没有。”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不是莉莉的,温温柔柔的,带着点犹豫,“不过我见到了一些老朋友。”

“黑兹尔?”托比亚斯猛地从沙发上坐直,爪子不自觉地抓了抓头顶的毛,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是你啊。”

“嗯,是我。”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他盼了整整一个周末的通话,真接通了,却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最近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生怕漏听一个字。

“挺好的。”黑兹尔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托比,对不起。”

“对不起?”托比亚斯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几天没联系,好不容易等到她的电话,开口却是道歉。他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我没给你打电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黑兹尔摇摇头,看着门廊外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的青草,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没关系的。”托比亚斯赶紧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庆幸,“你能打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黑兹尔靠在藤椅里,听着听筒那头托比亚斯沉稳低哑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刚才还压在心头的那点不安,顺着他的语调一点点散了。

她望着窗外漫山遍野的绿,下意识地喃喃:“我都快忘了你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了。”

话刚出口她就懵了——这本来是在心里碎碎念的,怎么就说出来了?

托比亚斯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透过电流传过来,烫得黑兹尔耳朵尖都红了。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藤椅的靠垫里,早知道就不开口了。

好在托比亚斯没戳破她的窘迫,像是没听见那句露怯的话,语气自然地转了话题:“回了老家,感觉怎么样?”

“绿。”黑兹尔深吸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胸腔里满是踏实感——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城里再好的公寓都比不了。

“绿?”托比亚斯把胳膊垫在头下,瘫在自己的沙发上,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啊,每次回来都觉得,这里的绿才是真的绿。”黑兹尔晃了晃垂在椅边的脚,“朱迪城也有公园有树,但就是不一样。这里的天地敞亮,风里都裹着草叶的味儿。”

“能想象。”托比亚斯闭上眼,把逼仄的公寓隔在眼皮子外头。最近这屋子越来越像个笼子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黑兹尔突然愣住了,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涌上一阵尴尬。

“托比……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老家是哪儿的?”

她翻遍了两人认识以来的记忆,发现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却从没问过他的家人,他的过去。这也太自私了吧?

“没什么有意思的。”托比亚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语气轻描淡写,“土生土长的朱迪城人,独生子。我爸妈年纪大了就搬去南边晒太阳了,差不多就这些。我这辈子到现在,都过得挺平淡的。”

“可我还是觉得愧疚,”黑兹尔把脚蜷到椅子上,指尖揪着椅垫的布料,“正常交朋友哪有不问这些的。”

“我们哪是正常认识的?”托比亚斯的声音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他突然好想见她,想看着她说话时抿嘴的样子,想看着她下意识用爪子捋耳朵的小动作。他闭着眼使劲儿想,却还是抓不住清晰的轮廓。

“也是。”黑兹尔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的话:“如果没有这次的疯狂事件……我们会不会根本就不会认识?”

托比亚斯沉默了。他的目光扫过厨房的操作台,上周黑兹尔还坐在那儿,抱着杯子跟他聊天。他想起那天在公交上,莉莉在草原广场走丢的场景——要是没有这场危机,他根本不会上前搭话,说不定连坐在旁边的她们母女俩都不会多看一眼,就像往常通勤时擦肩而过的无数路人一样。

“大概率不会。”他轻声说。

挺讽刺的。一场本该让猎物和食肉动物隔阂更深的灾难,反倒把他们凑到了一起。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命运,总之,他们就这么认识了。

黑兹尔低头看着手里的甜茶,鼻子又开始发酸。在朱迪城火车站台哭成泪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股委屈和后怕还堵在嗓子眼儿里。

“但我很高兴我们认识了。”托比亚斯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像一束暖光照进她心里,黑兹尔忍不住打了个颤。

“我也是。”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远处的田野。一辆小卡车正碾过土路,扬起一阵尘土。

“托比,我真希望你能在这儿。”她看着那团尘土越飘越近,声音软得像棉花。

托比亚斯的喉咙突然发紧。他比谁都想过去,可听见她这句话,心里又甜又疼。

“不行,我去了你老家太危险。”他能想象出,一只老虎出现在兔子窝似的村子里会引发多大的恐慌,纯粹是没事找事。

“我不想信这个。”黑兹尔自己都听出了语气里的孩子气,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但这是事实。”托比亚斯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无奈的疲惫。

黑兹尔对着空气扯出个苦笑,赶紧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这时,她看见自家小路尽头出现了巴克那辆旧蓝卡车,副驾驶座上还能瞥见莉莉亮黄色的毛衣。

“啊,莉莉回来了。”她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朝着卡车挥手,“等会儿我们给你打视频电话?”

“你们俩都来?”托比亚斯的语气瞬间亮了起来——哪怕只能在屏幕上看看她也好啊。

“嗯,”黑兹尔笑了,“你的两位小女士都来。”

这句话逗得托比亚斯笑出了声,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暖暖的温度。

“那太好了。”

“照顾好自己,托比。”

“你也是,黑兹尔。”

接下来的一周,他们渐渐养成了习惯:白天发几条消息闲聊,晚上固定打视频电话。莉莉有时候会抢过手机,举着镜头给托比亚斯“参观”家里,镜头晃得厉害,大多时候只能看见磨旧的木地板和家具的边角,但托比亚斯一点都不介意。

每次盯着屏幕,都像隔着一面魔镜,看见另一个世界。那里有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有一望无际的田野,莉莉能在院子里撒欢跑,黑兹尔身上带着一种安稳的温柔,比平时还要好看。

虽然没法亲身参与其中让他有点难受,但能看见这样的画面,他已经很满足了。

周六傍晚,往常这个时候朱迪城的街道该是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为夜生活做准备。可托比亚斯背着健身包走在路上,身边却没几个行人。他之前在城里一个以食肉动物为主的片区找了家健身房,离他的公寓挺远的。

健身房不算高档,但器械够用,还有篮球场和室外网球场。发现网球场的时候他还挺意外,想想自己平时对城里不富裕的片区总有偏见,又有点好笑。

回到家,他冲了个澡,随便扒了两口饭,就抱着平板窝进沙发里——这是他一天里最期待的时刻。

平板屏幕亮起来,黑兹尔温和的脸占满了画面,镜头微微晃了晃,应该是她正调整手机的位置。

“嗨,托比。”她笑着挥手。

厨房是兔窝农庄的心脏,也是少有的带窗户的房间。墙面上嵌着结实的橡木橱柜,底下连着足足好几尺长的操作台,橱柜和台面之间的墙壁铺着赤陶色瓷砖——听海泽尔说,这是她爸打折时囤的便宜货,抠门老爹觉得没必要单独给挡水墙换别的砖。

海泽尔把手机靠在水槽上方窗台上的食谱堆里,身后的实木餐桌上摊着好几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各色蔬菜。她正举着把大菜刀切圆白菜,屏幕里传来她轻快的声音:“轮到我做饭啦,所以得边切菜边跟你视频,不介意吧?”

托比亚斯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平板架在腿上:“当然不介意。你这是要做多少人的饭?”他盯着屏幕里砧板上堆得小山似的圆白菜碎,忍不住挑眉。

“也就四十五份吧。我姐带着她最小的几个崽子来串门了。”海泽尔说得云淡风轻,头都没抬,完全没看见托比亚斯一脸见鬼的表情。

话音刚落,厨房通向公共区域的三扇门里就撞开一扇,托比亚斯眼瞅着一群毛茸茸的小兔子像冲锋队似的涌了进来。领头的是莉莉,她举着个黄皮球尖叫着往前冲,耳朵都快甩飞了。

莉莉猛地一个急转弯,从海泽尔和餐桌之间钻了过去,还不忘抬头瞥了眼妈妈手机屏幕里的托比亚斯:“托比哥哥!”

喊完她就没影了,一群小崽子紧跟着她的尾巴尖儿追了出去。

“莉莉!”海泽尔的声音带着点严肃,却藏不住笑意。可莉莉一门心思护着手里的球,根本没听见,还踩着操作台跳了上去,试图躲开堂哥堂姐们的围堵。

“抱歉啊托比,我去把这帮小祖宗拎走。”海泽尔对着屏幕歉意地笑了笑,也追了出去,不过声音还能传进来。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要是不帮忙,就给我乖乖待在厨房外面!”海泽尔的语气是装出来的凶,听着却暖乎乎的,正赶着莉莉和一群外甥外甥女往外走。

托比亚斯以前从没听过她说话带这种乡音。元音拖得长长的,连带着语调都变得柔婉又有韵律。也许是在动物城待久了,城里的快节奏磨掉了她的乡音,这会儿回了老家,又慢慢冒出来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啊,要是外婆看见你们在屋里拍球,非揪你们尾巴不可!”

托比亚斯心里暗笑,老话说得没错,兔子就算离开了乡下,乡下也永远留在兔子骨血里。

没过一会儿海泽尔就回来了,重新出现在屏幕里,拿起菜刀继续切菜:“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这帮小家伙精力太旺盛。”

她瞥见托比亚斯还在笑,停下手抬头看向架着的手机:“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托比亚斯嘴角的弧度还没下去。海泽尔挑了挑眉,连带着耳朵也跟着动了动,一只耳朵顺着挑眉的动作抬了半寸,摆明了不信他的鬼话。

“兔窝农庄挺适合你的。”托比亚斯耸耸肩,“你看起来很开心。”

海泽尔笑了笑,低下头继续一丝不苟地切着圆白菜:“说实话,我确实喜欢这儿。这里是家,我以前就想过,迟早要回来定居……”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盯着手里的菜刀,没敢看屏幕里托比亚斯的眼神:“只是,不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说完她把切好的圆白菜倒进炉子上烧得冒泡的开水里,锅里立刻翻起一阵白沫。

托比亚斯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好吗?”海泽尔赶紧转移话题。

“就那样吧。”托比亚斯叹了口气,“我就一个人待着,在工位上吃午饭,下班就回家,尽量避开人群。”

“这可不叫‘就那样’。”海泽尔看着屏幕里他耷拉着的耳朵,语气里带着点担忧,“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每次刷到新闻都心跳加速。”

托比亚斯的耳朵瞬间热了,跟每次海泽尔流露关心时一样。他偷偷在心里祈祷,她对自己的在意,能跟自己对她的喜欢一样多。

“我没事的海泽尔,我只是庆幸你和莉莉逃出来了。”

他每天都能感觉到城里的紧张气氛在发酵,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崩断。动物城的政治环境早就变味了,羊市长拼命想稳住局面,但托比亚斯知道,隔离是迟早的事。这几天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可只要再发生一次袭击,羊市长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启动封城。他绝不能让海泽尔和莉莉被困在那座随时可能爆炸的城市里。

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以前从没意识到,跟海泽尔的见面和闲聊,是支撑他在混乱里保持正常的唯一支柱。现在见不到面,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看她,那些不确定的未来和压抑的现实,把他的日子熬得又暗又单调。他好想再抱抱她,哪怕就像以前那样,只有寥寥几次的触碰,都比现在隔着屏幕强。他几乎要把心都想碎了,就盼着能再把她搂进怀里。

“我想你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虽然没看见厨房里还有别人,却还是下意识放低了音量,怕被那些长耳朵的小兔崽子听见。

“我也想你。”海泽尔的声音也跟着放柔,“我知道我会想你,可没想到会这么想,就好像……”她开始结巴,紧张地用爪子捋着自己的耳朵,把两只耳朵都顺到左肩上。

“我懂。”托比亚斯轻声说。

海泽尔对着屏幕勉强笑了笑,还在不停地捋耳朵。她有好多话想说,想说这种隔着屏幕的想念有多煎熬,想说如果他们不是跨种族,如果不是在这种乱世,他们本该能更亲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能挫败地笑出声,叹了口气:“你是只老虎啊。”

托比亚斯忍不住跟着笑了。这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坎,谁都没说破,却像头大象似的杵在那儿。

“没错。还是只挺大的老虎。”

海泽尔又紧张地笑了一声:“而我是只兔子。”

“是只很漂亮的兔子。”

海泽尔的心猛地一跳,耳朵瞬间热得发烫,她敢肯定耳朵内侧已经红成了熟透的樱桃。托比亚斯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托比亚斯的胸口忽然一阵抽痛。他不敢去想,或许这辈子都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见她了。未来的不确定性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托比亚斯深吸一口气,紧紧闭着眼,像是站在高台上不敢往下看的人,声音发紧地开口:“黑兹尔,我不知道这场乱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看起来根本看不到希望。”

他顿了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终于把藏了好久的话吐了出来:“但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爱上你了。”

黑兹尔的呼吸猛地一滞,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正顺毛的爪子僵在半空,耳朵尖都忘了往下压。托比亚斯抓住她失语的间隙,语速飞快地往下说,生怕晚一秒就没了勇气。

“我知道这很离谱,我们的种族差得太远,这让一切都变得复杂。但如果有奇迹发生,一切能回到正轨,你也能回来……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黑兹尔感觉心脏要从胸口蹦出来,赶紧攥紧爪子按住心口,徒劳地想把那颗乱跑的心脏摁回去。一股暖意从心口蔓延到指尖,麻酥酥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该说话。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挤不出声音。

“我愿意。”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怕托比亚斯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真的?”托比亚斯的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她,像是要把她脸上每一丝表情都刻进眼里。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呼吸浅得像随时会断,就怕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嗯。”黑兹尔第三次开口,这次终于找回了正常的音量。她还晕乎乎的,却不想再浪费一秒,红着脸补了句,“我也喜欢你。”

托比亚斯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笑出了声。那笑声温暖又真诚,从手机里飘出来,填满了黑兹尔空旷的大厨房,像一张柔软的毯子裹住了她。黑兹尔感觉心里灌了蜜,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这么开心。明明厨房只有她一个人,却好像托比亚斯就站在身边,和她一起踩在陶土色的地砖上。

这份喜悦太让人上头,黑兹尔忍不住也笑出声。她的笑声清脆,和托比亚斯低沉的嗓音缠在一起,在厨房里打着转。

“其实从你买给我半加仑咖啡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她笑着补充,忍不住咯咯直乐。

托比亚斯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爪子捂着脸,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尴尬又心动的时刻。

那几分钟简直完美得不像真的。所有关于未来的不确定和“如果”都消失了,他们只敢沉溺在当下的快乐里,小心翼翼地憧憬着以后一起生活的样子。

直到炉灶上传来一声愤怒的嘶鸣,黑兹尔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紧接着屏幕里就没了她的人影,只听见她急急忙忙喊了句“糟了!”

等她再出现在镜头里时,手里拎着个大得惊人的锅,托比亚斯都有点佩服她居然能拎得动。她把锅里的卷心菜倒进水槽里的漏勺,蒸腾的热气瞬间漫了一脸。

“抱歉抱歉,差点把菜煮糊了。”她喘着气,对着窗台上手机里的托比亚斯不好意思地笑,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笑意。

“我也有责任。”托比亚斯笑着说,“是我把你分心了。”

“你说得没错。”黑兹尔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突然有点害羞,“我得开始切胡萝卜了。”

她从身后的桌子上拿了个纸袋,开始熟练地削胡萝卜皮,时不时抬头瞟一眼手机,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托比亚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她皮毛上的青铜色细毛染得发亮。

“这是你爸妈种的?”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不是,我爸妈种卷心菜和红薯。”黑兹尔的爪子飞快地动着,削胡萝卜的动作熟练得不行。

“哦。”

“怎么?”黑兹尔抬头看他,语气带着点调侃,“你以为所有兔子农民都种胡萝卜?”

“当然不是,我只是……”托比亚斯刚开口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捉弄意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屏幕露出半个笑容,“你耍赖,黑兹尔。”

“我知道啦,抱歉。”她笑着打了个圆场,又有点失落地说,“其实这胡萝卜是我买的。”

“所以?”托比亚斯挑眉看着她的表情,难道买胡萝卜而不是自己种,在兔子圈里是件丢人的事?看她的样子,好像确实有点在意。

“你还记得朱迪·霍普斯吗?”黑兹尔突然问。

托比亚斯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过了几秒才想起来——那是一切开始失控的那天。

那天他在上班,凯文正盯着屏幕看一场关于失踪哺乳动物案的发布会,和当时的狮心市长有关。托比亚斯本来在改一段烦人的代码,嫌吵让凯文把声音调小,结果那只水獭却兴奋地招手让他过去。镜头里,年轻的霍普斯警官刚走上讲台,准备发言。

凯文当时是那只兔子警官的狂热粉丝,还说过“她给我们所有小个子哺乳动物树立了榜样,证明我们可不只是长得可爱”这种话。

那场发布会结束后,托比亚斯从没见过凯文那么沮丧。

“记得,霍普斯警官。”托比亚斯点头,“怎么突然提到她?”

“这胡萝卜就是从她那儿买的。”黑兹尔晃了晃手里的胡萝卜。

“她回兔窝镇了?”托比亚斯从来没想过狮心丑闻之后她去了哪儿,那段时间他自己都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别人的事。

“她老家就在隔壁几个农场。”黑兹尔咬着下唇,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她小时候还玩过警察扮家家酒,那会儿谁都没想到她真的当上了警官。可今天我见她时,她看起来好难过,整个人都垮了。”

黑兹尔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抬头看着屏幕里的托比亚斯:“还好莉莉没认出她是电视上的那个警官,不然得多尴尬。”

“是啊。”托比亚斯附和道,“她大概只想彻底忘了那件事吧。”

他看着屏幕里站在暖黄色厨房灯光里的黑兹尔,再看看自己冷清清的公寓,心里有点发疼。

“整个城市因为那件事烂透了,不过就算没有那件事,早晚也会变成这样吧。”他转头看向电视背后的窗户,朱迪opia的天际线被染成了深红色,托比亚斯拼命把那颜色和血的画面扯开。

“可能吧。”黑兹尔的声音带着犹豫,正把胡萝卜切成薄得均匀的片,“可我还是希望不是这样。”

“我懂。”托比亚斯温柔地看着屏幕里的她,“但你已经让一切变得好一点了。”

黑兹尔低下头,托比亚斯好像瞥见她的耳尖红了,紧接着她就把耳朵甩到了背后。

他们东拉西扯地聊了快一个小时,中间时不时就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托比亚斯就那么看着黑兹尔在厨房里忙活晚饭,像看一场没台词的默剧。偶尔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先是相视一笑,接着又毫无缘由地笑出声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兔子家的厨房处处藏着巧思,全是为了最大化利用空间设计的。黑兹尔不知不觉就开始给托比亚斯讲解这些她早已习以为常的细节,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已经这样相处了好几年。

最让托比亚斯着迷的是餐桌变形的过程。为了招待一大群客人,黑兹尔把餐桌的隐藏抽屉一一拉开,里面嵌着好几块胶合板,刚好能卡进预留的卡槽里。延伸后的餐桌几乎占满了整个厨房的长度。黑兹尔说她还在家住的时候,家里有两张这样的桌子,即便如此,有些哥哥姐姐还是得挤在吧台边吃饭。

终于摆好最后一副餐具,黑兹尔拍了拍手:“我得去叫大家来吃饭了。”

“也是,我也该吃点东西了。”托比亚斯嘴上应着,心里却有点失落——挂了电话,就没法再听见她的声音了。

黑兹尔突然又紧张起来,两只爪子交叠在身前,抬头看着屏幕里的他:“那……明天见?”这句话他们已经说过一次了,可对她来说还是太新鲜,刚说完就心跳加速,连耳朵尖都有点发烫。

“我爱你,托比。”

托比亚斯短促地笑了一声,有点喘不上气。她的告白还带着点生涩的颤抖,他知道自己得花点时间才能习惯被她这样爱着。

“我也爱你。”

挂了视频,托比亚斯仰面朝天地瘫在沙发上,把爪机搭在胸口,眼睛盯着天花板,却什么都没看进去。宵禁后的街道总是死寂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警笛声,顺着屋顶飘进窗里。他闭紧眼睛,刻意不去在意那些声音。

又一起残忍袭击案的消息迟早会找上门来,不差这一晚上。

今晚他只想想黑兹尔。她的声音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他屏气凝神,把每个字的语气、每个停顿的间隙都刻进脑海里,把所有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都挤出去。

只剩下那句带着温度的告白,一遍又一遍。

我爱你,托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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