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吻过海棠枝

冬雪簌簌落着，砸在旧书店的琉璃瓦上，碎成一片簌簌的白。吴梦媛缩着脖子掀开门帘，带进来一股冷意，鼻尖冻得通红，目光扫过满架的旧书，最后落在靠窗翻书的人影上。

那人穿着驼色大衣，头发松松挽着，侧脸被窗外的雪光映得柔和，正是郭念棠。

“念棠姐。”吴梦媛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带着点被冻出来的鼻音。

郭念棠闻声抬头，眉眼瞬间弯起，放下手里的线装书，起身从旁边的暖壶里倒了杯热茶：“来了？快暖暖手。刚煮的红糖姜茶，加了红枣，不辣的。”

吴梦媛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瞬间舒服得眯起眼。她小口啜着茶，目光落在郭念棠手边的画册上：“又在看那本《海棠谱》啊？”

“嗯。”郭念棠笑着点头，把画册推到她面前，“你看这页的重瓣海棠，画得真精致。等开春了，我们去城南的海棠园，肯定比画里还好看。”

吴梦媛翻着画册，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眼底却掠过一丝低落：“开春……姐姐说，开春要送我去外婆家的补习班，可能没时间了。”

郭念棠给她的杯子添了点热水，闻言眉头轻轻蹙起：“宣仪又说这话了？她总这样，不问你的想法就替你做决定。”

“我跟她提过想去海棠园的。”吴梦媛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绞着衣角，“可是她说，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多做两套卷子。”

郭念棠看着她耷拉着的脑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别听她的。你想去，我们就去。补习班的事，我去跟宣仪说，好不好？”

吴梦媛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

“傻丫头。”郭念棠失笑，捏了捏她冻红的鼻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忘了上次你想参加绘画比赛，是谁帮你说服宣仪的？”

吴梦媛的脸颊瞬间红了，想起那次郭念棠跟宣仪据理力争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记得。念棠姐，你对我真好。”

“对你好还需要理由？”郭念棠挑眉，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旧童话书，“喏，给你带的。上次你说想看《柳林风声》，我翻了好久才找到这本带插画的。”

吴梦媛接过书，指尖划过封面烫金的字迹，眼眶有点发热：“这本很难找的吧？谢谢你，念棠姐。”

“跟我客气什么。”郭念棠笑着摇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外面雪下大了，今天别回去了，跟我住这儿吧。我晚上给你煮火锅，你爱吃的番茄牛腩锅底。”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吴梦媛有点犹豫，想起宣仪那张冷脸，又有点害怕，“姐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

“有我在，她骂不着你。”郭念棠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笃定，“我下午给她打个电话，就说你帮我整理书，晚点回去。她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吴梦媛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心里的不安瞬间消散。她重重点头：“好！那我帮你整理书架！”

郭念棠看着她兴冲冲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

两人一起动手，把散乱的书分门别类地摆好。吴梦媛个子矮，够不到高处的书架，郭念棠就站在凳子上，让她递书。

“《人间词话》放左边第三格。”郭念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吴梦媛踮着脚把书递上去，指尖不小心碰到郭念棠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

郭念棠的手很暖，吴梦媛的脸瞬间红透，慌忙缩回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郭念棠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低头看她，“小心点，别摔了。”

吴梦媛低着头，不敢看她，心脏跳得飞快。

整理完书架，窗外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郭念棠拉着吴梦媛坐在窗边的地毯上，盖着同一条毛毯，翻着那本《海棠谱》。

“你看这株垂丝海棠，”郭念棠指着画册上的图，“花瓣是粉白色的，像小姑娘的裙子。等开花的时候，风一吹，花瓣就会垂下来，特别好看。”

“真的吗？”吴梦媛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那到时候，我要把它画下来。”

“好啊。”郭念棠转头看她，鼻尖不小心蹭到她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传来，两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的墨香和姜茶的甜香，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雪越下越大，把窗外的世界染成了一片纯白。郭念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毯子：“我去准备火锅，你在这里乖乖待着，不许乱跑。”

“我帮你洗菜！”吴梦媛立刻站起来，跟着她往厨房跑。

郭念棠的厨房很小，却很温馨。她从冰箱里拿出番茄和牛腩，吴梦媛就站在旁边，笨手笨脚地洗着青菜。

“小心点，别把水溅到身上。”郭念棠叮嘱道，转身给牛腩焯水。

“知道啦。”吴梦媛吐了吐舌头，却还是不小心溅了点水在袖口上。

郭念棠无奈地摇摇头，拿过干毛巾替她擦手：“你啊，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吴梦媛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小声问：“念棠姐，你说……我们以后能不能一直这样啊？”

郭念棠擦手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眼底满是温柔：“当然能。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陪着你。”

吴梦媛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愿意。我特别愿意。”

郭念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伸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傻丫头，哭什么。”

吴梦媛靠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墨香，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就是……觉得太幸福了。有你真好。”

郭念棠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哭了，再哭，火锅就要煮糊了。”

吴梦媛忍不住破涕为笑，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我才没有哭呢。”

郭念棠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像雪花落在海棠花瓣上，轻柔而珍重。

吴梦媛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呼吸都忘了。

郭念棠也有点不好意思，耳尖泛红，轻咳一声，转身继续煮火锅：“水开了，该放番茄了。”

吴梦媛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她的脸颊烫得惊人，心里却甜得像灌满了蜜。

火锅咕嘟咕嘟地煮着，番茄的酸甜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两人坐在小桌前，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不亦乐乎。

“这个牛腩好嫩。”吴梦媛咬着牛腩，眼睛亮晶晶的。

“喜欢就多吃点。”郭念棠给她夹了一大块番茄，“这个番茄炖得烂烂的，超好吃。”

吴梦媛张嘴吃下，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暖乎乎的，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吃完火锅，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层霜。

郭念棠泡了两杯热牛奶，和吴梦媛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

“媛媛，”郭念棠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

吴梦媛的心猛地一跳，她转头看她，屏住了呼吸。

郭念棠看着她的眼睛，目光认真而温柔，像盛满了月光：“我喜欢你。不是姐姐对妹妹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一起看遍春夏秋冬，一起守着这家旧书店，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吴梦媛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看着郭念棠，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可能……”

郭念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梦媛扑进怀里打断。

“我也喜欢你。”吴梦媛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念棠姐，我也喜欢你。从第一次你帮我解围，我就喜欢你了。”

郭念棠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她，眼眶也红了。她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太好了。媛媛，太好了。”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旧书的墨香，牛奶的甜香，还有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首最温柔的歌。

吴梦媛靠在郭念棠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忽然想起那本《海棠谱》。

等开春了，海棠花开了，她一定要和郭念棠一起，去看那满树的繁花。

还要把她们的样子，一起画进画里。

碎雪吻过海棠枝，而她的余生，终于有了归处。

窗外的月光，好像更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