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悠真提着一大包御手洗丸子,穿过半个村子,去拜访钢铁冢萤。钢铁冢萤是个性格古怪的人,常常因得罪剑士而被撤销锻刀师的身份。若是说狭雾山的义勇只是不善与人沟通,那钢铁冢萤,便是患上了“沟通绝症”。
但五斗河说,这位锻刀师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锻造日轮刀上,沟通能力差一点也情有可原。毕竟,有真本事的人,往往都带着几分不完美。
夏天的时候,钢铁冢萤总喜欢去山里修行。他在山里有一间小小的锻刀屋,修行兴起时,会光着膀子,露出满身虬结的肌肉在山里乱跑……常常被人当成下山的野猪。
白川悠真在村子里的木屋前找到了他。此时,钢铁冢萤正和同为锻刀师的铁穴森钢藏对着桌上的图纸,低声讨论着什么。
“要让刀刃更锋利,就只能压缩刀身厚度,但太薄的话,又容易折断。”
“所以锻造技艺的要求极高,既要纤薄,又要坚硬,真是棘手啊……”
“都怪那个臭小子!剑术那么好,呼吸法却烂得一塌糊涂,不如继续当学徒算了!”
啊?说谁呢?
白川悠真撇了撇嘴,提高音量走了过去:“打扰了!铁穴森先生!萤先生!”
钢铁冢萤转过头,面具下的眼睛紧紧盯着悠真:“你终于回来了——白川少年。”
钢铁冢萤不喜欢“萤”这个名字,白川悠真不喜欢“白川”这个姓氏。两人各自踩在对方的雷点上,算是打了个平手。
白川悠真把那包御手洗丸子放在桌上,探头去看图纸:“是我的刀?”
“可不是嘛!没有哪个剑士比你更麻烦了!”钢铁冢萤打开油纸包,悠真立刻感觉到他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淋上甜酱油的烤麻糬球,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让这个肌肉猛男为之沉迷。白川悠真揉了揉肚子,将目光从冷掉的御手洗丸子上移开。
“别听钢铁冢嘴硬,其实他听说要给你锻刀,开心得很。”铁穴森钢藏凑到悠真耳边,小声说道,“他还为了从五斗先生手里抢过你的锻刀权而得意,连夜画出了这张图纸。”
桌上的图纸,看得出来经过了无数次修改,纸面都被擦得有些毛边了。
“能看懂吗?”钢铁冢萤摘下面具,往嘴里塞了一颗丸子。丑陋的火男面具下,竟是一张俊朗的面容。
“刀身变薄了?”白川悠真指了指图纸上标注的数据。
“为了让你在战斗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剑术优势。”
深知自己短板的白川悠真叹了口气:“锻刀方面,你是专业的,我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只是有一点……”
“嗯?”
白川悠真指了指图纸上的刀锷与刀茎:“能做得好看一点吗?我有点怀疑你的审美……”
头上缠着波点头巾、活像个关西老奶奶的钢铁冢萤,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他举着烤麻糬球,化身“开水壶”,怒吼道:“竟然敢小瞧我!我要宰了你!”
“不可饶恕——”
白川悠真的新刀,在十三天后送到了他手中。或许是被他“审美很差”的评价刺激到了,钢铁冢萤在这把刀的外观上花费了极大的心思。他缩小了刀锷,延长了刀茎,让刀刃更适合双手握持。刀柄上缠着淡紫与纯白相间的缠绳,刀鞘通体雪白,与悠真的发色相得益彰。
“这般漂亮的刀,本该交给修行霞之呼吸或水之呼吸的剑士使用,交给你……”钢铁冢萤高傲地将刀递给他,留下一句恐吓,“好好待它,否则我会亲手宰了你!”
白川悠真抽出长刀,在庭院中演练了一套剑术。阳光之下,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凛冽的银光。
既然通过了选拔,新刀也已到手,接下来便该是苍空带来鬼杀队的任务了。可等了一个多星期,苍空只是每日在蓝天上盘旋,仿佛与总部断了联系一般。
满心疑惑的白川悠真,在某天拦下了准备前往汤池的悲鸣屿行冥。他从五斗河口中得知,这位待人温和的男人,已然晋升为柱,成为了新任的岩柱。
悲鸣屿行冥的身形极为高大,即便发育良好、身高一米七的白川悠真站在他面前,也显得格外娇小。他打扮得如同僧侣,留着短发,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佛珠,手上也缠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的佛珠。悲鸣屿行冥双目失明,平日里总是双手合十,默念佛经,但他对周遭事物变化的感知,却比许多双眼健全的人还要敏锐。
“有事吗?”他礼貌地双手合十,问道。
“恭喜您成为新任岩柱。”白川悠真先向他道贺。
“也恭喜你通过剑士选拔,成为鬼杀队的一员。”
白川悠真与悲鸣屿行冥虽有过几面之缘,却算不上熟悉。这个男人对待他的态度虽温和,却总隐隐透着一丝不信任。或许是年轻时遭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吧……白川悠真这般安慰自己。毕竟,加入鬼杀队的人,大多都背负着难以磨灭的仇恨。
若非槙寿郎先生近来不在锻刀村……
白川悠真决定开门见山:“悲鸣屿先生,我加入鬼杀队已近一个月,收到新刀也过了十几天,为何始终没有接到派遣的任务?”
悲鸣屿行冥答道:“佛曰,凡事皆有定数,不可说,不可问,不可求……但这个问题,我尚可为你解答。原因很简单,人多了。”
“人多了?”白川悠真挑眉。
“这一届新晋的癸级剑士有二十余人,而符合你们等级的恶鬼数量有限。”
……
白川悠真哑口无言。原来是因为毕业生太多,导致符合等级的恶鬼“供不应求”。不是说鬼杀队人手紧缺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
“悠真先生,等待亦是一种修行。”悲鸣屿行冥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态度竟比先前缓和了许多,“若呼吸法的修行始终没有进展,不妨先将肉体淬炼得更加强大吧。”
这是您给我的建议吗,悲鸣屿先生?即便心存疑虑,也会关注陌生人的烦恼吗?
白川悠真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知对方能否感知到。
“谢谢您,悲鸣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