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云栖镇,漫山的枫叶染成了浓烈的绯红。
晨起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沈清辞拢了拢衣袖,推开藏书楼的门。
案头早已摆好了温热的莲子羹,是苏景渊每日必带的心意。
这些时日,两人相伴相随,成了云栖镇人人艳羡的光景。
苏景渊会帮着她整理古籍,替她擦拭书架上积下的薄尘。
沈清辞则会为他烹煮清茶,在他研读兵法时静静守在一旁。
有时闲暇,两人便去镇外的枫林漫步,踩碎满地的红叶。
苏景渊会捡拾起形状好看的枫叶,细心压平后送给她。
沈清辞将那些枫叶夹在书中,每一片都写满了细碎的温柔。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苏景渊在窗边研读那部《云栖兵法》。
沈清辞坐在一旁绣着帕子,针脚细密,绣的是一对并肩的飞鸟。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藏书楼的宁静。
沈清辞放下针线,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差役。
“请问这里可是苏景渊公子的落脚之处?”差役面色严肃地问道。
沈清辞心中一紧,连忙点头:“他正在里面,诸位找他何事?”
差役推门而入,目光落在苏景渊身上:“苏景渊公子接旨。”
苏景渊闻言,心中诧异,连忙起身整理衣衫,恭敬跪地。
原来苏景渊乃是京城名门之后,其父是朝中手握重权的大将军。
北方战事告急,朝廷下旨召回苏家子弟,奔赴边关御敌。
差役宣读完圣旨,便递上一封家书,语气带着几分催促。
苏景渊接过家书,指尖微微颤抖,拆开来看,字迹潦草急切。
信中写道父亲已然领兵出征,家中兄长重伤,急盼他归京驰援。
他握紧信纸,指节泛白,脸上满是焦灼与为难。
沈清辞站在一旁,将一切听在耳中,心中骤然一沉。
她知晓家国大义重如泰山,从未想过会有这般分离的时刻。
差役离去后,藏书楼内陷入了死寂,只余下两人沉重的呼吸。
“清辞。”苏景渊抬眸望她,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
沈清辞强忍着鼻尖的酸涩,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我都懂。”
她懂他心中的家国担当,懂他身为苏家儿郎的责任,怎会阻拦。
可心中那翻涌的不舍,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眼眶瞬间泛红。
苏景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沈清辞靠在他肩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你且安心去。”
“我定会早日平定战事,归来娶你,绝不负你。”他郑重承诺。
这句话,如一句誓言,沉甸甸地落在两人心间。
接下来的几日,云栖镇的街头少了两人并肩的身影。
苏景渊闭门在客栈整理行装,一边写信安排京中事宜。
沈清辞则每日奔波,为他准备路上所需的干粮与衣物。
她连夜缝制了厚厚的棉衣,在衣襟内侧绣上小小的“苏”字。
又将家中珍藏的伤药尽数打包,细细叮嘱他务必好生照料自己。
苏景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愈发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临行前一日,苏景渊带着沈清辞再次登上了云栖山顶。
彼时云雾缭绕,红叶似火,一如他们定情那日的光景。
“清辞,等我归来,便在此处为你建一座宅院,晨起看雾,暮赏红叶。”
苏景渊牵着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眼中满是期许。
沈清辞点头,将一枚亲手雕刻的木牌放入他手中。
木牌上刻着两人的名字,小巧玲珑,带着淡淡的木香。
“此牌伴你前行,愿你平安顺遂,早日归乡。”她轻声说道。
苏景渊将木牌贴身收好,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一吻,带着万般不舍,带着满心牵挂,带着笃定的情意。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下山,一路无话,却紧紧牵着彼此的手。
他们都知晓,此去一别,山高路远,归期难定,唯有相思相伴。
当晚,沈清辞在藏书楼为苏景渊践行,桌上摆着简单的小菜。
她为他斟满酒,眼中含着泪,却始终笑着,不愿让他忧心。
“此去边关,万事小心,莫要挂念我,我会守好藏书楼,等你归来。”
苏景渊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却不及心中的苦涩半分。
“你万事珍重,莫要为我忧心,我定会活着回来,娶你过门。”
两人相对而坐,直至深夜,烛火燃尽了一支又一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景渊终于起身,该是启程的时刻了。
沈清辞撑着油纸伞,送他至码头,乌篷船早已等候在那里。
码头上寒风凛冽,吹得她的发丝凌乱,吹得她眼眶通红。
苏景渊登上船头,转身望着她,眼中满是不舍,频频挥手。
“清辞,等我!”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牵挂。
沈清辞站在岸边,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望着乌篷船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天际线,才缓缓转身。
手中的油纸伞早已滑落,肩头落满了寒霜,心中空落落的。
回到藏书楼,案头的莲子羹早已凉透,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走到窗边,望着苏景渊离去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那片枫叶。
从今往后,她便守着这座藏书楼,守着一份念想,等他归来。
只是她不知,这一场离别,并非数月之久,而这世间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边关的战火,朝堂的纷争,终将跨越千里,波及这座宁静的江南小镇。
而她与他的情意,也将在这场风雨飘摇中,经受最严苛的考验。
藏书楼的烛火依旧每日亮起,只是案前少了那个温文的身影。
沈清辞将思念藏进泛黄的书页,藏进每一片红叶,藏进每一个日夜。
只盼着烽火早日平息,盼着她的少年郎,能踏着春风,如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