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抱着素色包裹的手止不住发抖,指尖冰凉得失去了知觉。
她快步回到藏书楼的内室,将门窗轻轻关上,隔绝了院外的秋风。
包裹上没有落款,只有一处淡淡的褐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拆开布料,里面的东西落入掌心时很轻。
是那枚她亲手雕刻的木牌,刻着两人名字的边角已然碎裂。
木牌下方压着一封简短的书信,字迹潦草,并非苏景渊的手笔。
信是苏景渊身边的亲兵所写,字字泣血,将边关的噩耗缓缓道来。
朝中奸臣通敌,暗中泄露军情,苏家,暗中泄露军情,苏家军陷入敌军重围,腹背受敌。
苏景渊为护麾下将士突围,带着少数亲兵断后,身陷绝境。
亲兵拼死突围,只带出这枚贴身木牌与一封仓促写下的绝笔,不知主帅生死。
最后一句写着,将军临行前嘱言,若不能归,便让她忘了他,另寻良人。
沈清辞捧着书信,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中。
木牌从指尖滑落,掉在案上发出清脆声响,却没能让她回过神。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信笺上,晕开了那些沉重的字迹。
她想起山顶的誓言,想起码头的送别,想起他说定会归来娶她。
那些温柔的过往,此刻都化作尖锐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底。
她跌坐在椅上,肩膀剧烈颤抖,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内室蔓延。
窗外的秋风卷着红叶撞在窗棂上,像是在为她呜咽,为她难过。
那一夜,藏书楼的烛火亮了整夜,映着她一夜白头的绝望与牵挂。
第二日天明,沈清辞眼底布满红血丝,神色却异常平静。
她将那封书信与碎裂的木牌小心收好,藏在藏书楼的暗格之中。
她依旧按时打开藏书楼的大门,依旧整理典籍,擦拭书架,一如往常。
只是眼底的光没了,笑容也淡了,周身多了一层化不开的清冷。
邻里们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皆是惋惜,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有人劝她不必再等,这般遥遥无期的牵挂,只会苦了自己。
她只是淡淡摇头,轻声道:“我信他会回来,我等他。”
这一等,便是三年。
三年间,云栖镇的枫叶红了又落,雪下了又融,物是人非。
边关的战事终于平定,得胜的军队班师回朝,街巷间满是欢庆。
沈清辞日日守在码头,望着归来的将士,目光执着而坚定。
她拦下一个又一个从苏家军出来的兵士,打听苏景渊的消息。
有人说见过苏将军,他在重围中重伤坠马,想来早已葬身沙场。
有人说或许他还活着,只是失忆流落民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模样。
也有人说,奸臣倒台后,朝廷寻过苏将军的踪迹,终究一无所获。
各种说法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让她抱着一丝希望。
她将藏书楼托付给信任的邻里照看,带着积攒的书信,踏上了北上的路。
她要亲自去边关,去他曾奋战过的地方,寻他的踪迹,哪怕只有一丝线索。
北上的路途遥远而艰辛,风餐露宿,一路颠簸,她从未有过退缩。
昔日温婉的江南女子,如今穿着粗布衣衫,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
她走过战火残留的城池,踏过布满荒草的战场,目光从未停歇。
战场上的荒草间,还留着锈蚀的兵器与破碎的旌旗,满目疮痍。
她蹲在地上,细细翻看,仿佛能看见当年战火纷飞的模样。
她一遍遍唤着苏景渊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无人应答。
路过边关的村落,她便挨家挨户打听,拿出画着苏景渊模样的画卷。
有老人说曾见过一个重伤的将军,被山中的猎户所救,不知去向。
有孩童说见过一个满身伤疤的男子,在山间隐居,沉默寡言。
她循着线索一步步深入山中,山路崎岖,荆棘丛生,划破了衣衫。
一日傍晚,天降大雨,她不慎失足滚落山坡,摔得满身是伤。
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看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身影朝她奔来。
那人的轮廓有些熟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将她从泥泞中抱起。
她靠在那人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唤道:“景渊……”
怀中的人身体一僵,抱着她的力道骤然收紧,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雨滂沱,冲刷着两人的衣衫,也冲刷着岁月留下的伤痕与思念。
沈清辞缓缓闭上双眼,心中却生出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想,或许是梦。
又或许,这场跨越三年的等待,这场千里迢迢的寻觅,终究要迎来转机。
她不知道,抱着她的人,正是她寻了三年的少年郎,只是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他的眉眼间多了疤痕,少了往日的温润,却唯独藏不住眼底的深情。
这场烽火连天的梦,醒时有多痛,重逢时,便有多滚烫的热泪与珍惜。
山间的雨渐渐小了,暮色渐浓,一间简陋的茅屋中,燃起了温暖的烛火。
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三年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无言的凝望,漫漫长夜,终将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