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漫过暖阁雕花的窗棂,落在那只赤金鸟笼上,将笼壁上混着朱砂的灰烬纹路,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马嘉祺胸口的血还在渗,玄色衣衫被濡湿了一大片,可他浑然不觉。他的指尖还停留在丁程鑫攥着碎笔尖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凉细腻,像江南早春融化的雪,明明是极淡的温度,却烫得他心口发颤。
碎笔尖扎在皮肉里的痛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带着一种近乎甘美的痒。马嘉祺垂眸,看着丁程鑫眼底翻涌的恨意,那恨意像一簇燃得旺盛的火,将他苍白的面容映得有了几分血色,竟比往日里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要鲜活百倍。
他喜欢这样的丁程鑫。
喜欢他眼里有恨,有怒,有不甘,而不是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偶,对他不闻不问。
马嘉祺阿程
马嘉祺的声音低哑的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笑意
马嘉祺再用力些
丁程鑫的手猛地一颤。
他抬眼,撞进马嘉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眸子里没有痛,没有怒,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纵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地困在其中,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丁程鑫疯子
丁程鑫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丁程鑫马嘉祺,你就是个疯子
马嘉祺是
马嘉祺坦然承认,他甚至微微俯身,将胸口往碎笔尖上又送了送,尖锐的刺痛感骤然加剧,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滴落在金笼的底座上
马嘉祺我是疯了。从三年前雁门关外,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疯了
三年前的雁门关,风沙漫天。
那时的马嘉祺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校尉,跟着队伍在古道上剿匪,一身风尘仆仆,狼狈不堪。他躲在茶寮的角落里,啃着硬得硌牙的饼子,一抬眼,就看见了邻桌的丁程鑫。
少年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墨发用一根玉簪绾着,正低头描摹着窗外的雁门山。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的眉眼,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气息。
马嘉祺看得怔了神,连手里的饼子掉在地上都没发觉。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江南才子丁程鑫,跟着父亲入京述职,路过雁门关,忍不住停下来,要将这塞北的风光,融进他的笔墨里。
马嘉祺听见他和同伴说话,声音清润,像山涧的泉水。他说,他要游遍这大好山河,要写尽长安的繁华,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沙。他说,自由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千金不换。
那时的马嘉祺,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把这只向往自由的鸟,关进笼子里。
想让他眼里的光,只为自己而亮。
想让他口中的山河,变成自己的方寸之地。
为了这个念头,他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从一个小小的校尉,一步步爬到镇西将军的位置。他守了三年边关,杀了无数敌人,手上沾了满身的血,终于有了足够的权力,足够的能力,将这只心心念念的鸟,从江南带回长安,锁进自己精心打造的金笼里。
马嘉祺你还记得吗?
马嘉祺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丁程鑫的手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马嘉祺那时你说,塞北的风沙太烈,不如江南的烟雨温柔。你说,你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鬼地方。
丁程鑫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当然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以为自己的人生会是诗酒风流,会是山河万里,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那个在茶寮里默默看他的校尉,锁在一只黄金鸟笼里,连呼吸都要仰仗他的施舍。
丁程鑫我不记得了
丁程鑫猛地抽回手,可碎笔尖还嵌在马嘉祺的胸口,他一用力,竟带起一串血珠
丁程鑫马嘉祺,那些陈年旧事,早就不算数了
马嘉祺算数
马嘉祺固执地开口,他抬手,握住丁程鑫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挣脱不得
马嘉祺只要是你说过的话,就一辈子算数。你说你喜欢江南的桂花糕,我就让御厨天天做;你说你喜欢听昆曲,我就把江南最好的戏班子请到府里;你说你喜欢游山玩水,我就在这暖阁里,给你造一座假山,挖一方池塘——
丁程鑫够了!
丁程鑫猛地打断他,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丁程鑫马嘉祺,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犯下的错吗?你以为一座假山,一方池塘,就能代替真正的山河万里吗?
他看着马嘉祺,看着这个偏执到骨子里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