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钗风波后，萧景渊踏足碎玉轩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是深夜批阅奏折累了，便过来坐一坐，不说公事，只看她研香；有时是得了新的香料，便让人送来，说是“赏给清嫔调香用”。
这夜，他又来了。碎玉轩的窗开着，晚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与室内的檀香交织在一起，竟生出几分安宁的意味。
沈清辞正在灯下碾制“安息香”，这香能安神助眠，是她特意为他调的——他近来似乎总睡不安稳，眉宇间常带着疲惫。
萧景渊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低头碾香的侧影。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眨动一下，便扫过他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
“边关的战报，你看过了？” 他忽然开口。
沈清辞动作一顿：“臣妾不敢过问朝政。”
“无妨，说说你的看法。” 他递过一份奏折，“魏将军想乘胜追击，彻底肃清北境残敌；丞相却主张议和，说国库空虚，不宜再战。”
沈清辞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一遍，沉吟道：“魏将军是父亲当年的副将，勇猛有余，却少了些审慎；丞相主张议和，怕是想保存自己的势力。” 她抬头看他，“北境残敌虽弱，却背靠蛮族，若逼得太紧，恐引蛮族介入；但若议和，又会让他们觉得我大胤可欺。”
“那依你之见？”
“围而不攻。” 沈清辞指尖点在奏折上的地图，“断他们的粮草，扰他们的军心，等他们内部生乱，再一举击溃。既不用大动干戈，又能震慑蛮族。”
这正是萧景渊心中所想。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忽然觉得，这个女子懂的，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多。
“你父亲当年，也常用这招。” 他轻声道。
沈清辞的动作停了，碾钵里的香末洒了些出来。她低头去捡，声音有些哑：“父亲说，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萧景渊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烛火摇曳，两人离得很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香料的气息，竟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清辞，”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清嫔”这个封号，“当年沈家旧案，朕知道你心里有怨。”
沈清辞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只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别的什么。
“怨有何用？” 她别过脸，“逝者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往前走。”
他却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隔着薄薄的衣袖，能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
“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但不是现在。”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辉流转，竟生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陛下该回去了。” 她轻声提醒，声音有些发颤。
萧景渊松开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转身走向门口，快出门时，忽然停下：“那‘安息香’，记得给朕送来。”
“……是。”
门被轻轻带上，室内又恢复了安静。沈清辞看着碾钵里的香末，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
原来，在这冰冷的宫墙里，心一旦动了，连空气都会变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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