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时已是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红色。墨朝曦站在出站口,看着身边拉着两个行李箱的段奕宏,心里涌起一阵不真实感。
她真的把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人带回家了。
“怎么了?”段奕宏察觉到她的迟疑,温和地问道。
“没什么,”墨朝曦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段奕宏笑了:“对我来说也是。”
出租车在朝阳小区门口停下。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楼房外墙爬满了爬山虎,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墨朝曦领着段奕宏走进三号楼,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时,段奕宏注意到墨朝曦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行李箱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给她更多空间。
“到了。”墨朝曦的声音很轻。
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自动亮起——是智能家居系统。段奕宏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着墨朝曦先踏入。
这个细节让墨朝曦心里一暖。她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买的,大概是某次购物节凑单的产物。
“有点大,但应该能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段奕宏换上拖鞋,这才走进客厅。正如他第一眼所见,房间布置得温馨而舒适。米白色的沙发上一排毛绒玩偶,靠窗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和几个相框。他注意到相框里都是风景照,没有人像。
“你的房间在这里。”墨朝曦推开次卧的门。
房间很干净,但确实空荡——只有一张床架、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没有被褥枕头。
“我马上去拿被褥。”墨朝曦说着就要转身。
“不急,”段奕宏叫住她,“你先休息一下。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也累了。”
墨朝曦确实累了。社交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此刻她只想缩回自己的壳里。但她还是坚持从主卧的柜子里抱出了被褥枕头,段奕宏接过去,两人一起铺好了床。
“浴室在这里,”墨朝曦指着走廊尽头,“毛巾和洗漱用品在柜子里,都是新的。”
“谢谢。”段奕宏真诚地说。
墨朝曦点点头,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喃喃自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群消息。
刘奕君:“朝曦,你到家了吗?”
王阳:“一路顺利吗?”
张译:“老段是不是跟你一起?”
于和伟:“好好休息。”
墨朝曦看着这些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索性将手机静音,起身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墨朝曦闭上眼睛。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意外的重逢,尴尬的年会,还有那些温柔的眼神和话语。
“因为我们爱你。”
刘奕君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墨朝曦猛地睁开眼睛,关掉了水龙头。
她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却没有立刻走出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黑眼圈明显,瘦削的肩膀仿佛承担不起任何重量。
“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爱的?”她对着镜子轻声问。
没有答案。
墨朝曦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大多数人还在沉睡时起床,享受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光。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打算去厨房泡杯茶,却惊讶地发现次卧的门已经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老段?”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墨朝曦心里一紧,快步走到客厅,然后愣住了。
段奕宏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望着远处的天空。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手里端着一杯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了很久。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段奕宏转过身,对她微微一笑:“早。”
“早……”墨朝曦有些局促,“你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段奕宏走回客厅,“在剧组养成的生物钟,改不掉。”
两人在客厅里相对无言了几秒,墨朝曦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我去泡茶,你要吗?”
“好,谢谢。”
厨房里,墨朝曦烧水、取茶叶,动作熟练。她喜欢喝茶,各种茶都有收藏。今天她选了一款茉莉花茶,清雅的香气能让人平静。
“你很会泡茶。”段奕宏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
墨朝曦手一抖,差点把热水洒出来:“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抱歉,”段奕宏走进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马上就好。”
两人端着茶杯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昨晚睡得好吗?”段奕宏问。
“还好,”墨朝曦抿了一口茶,“你呢?床还舒服吗?”
“很舒服,”段奕宏顿了顿,“比酒店好。”
又是一阵沉默。墨朝曦不擅长闲聊,尤其是在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她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茉莉花,数着花瓣来缓解尴尬。
“朝曦,”段奕宏突然开口,“你不用紧张。”
墨朝曦抬起头。
“我不是客人,至少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客人,”段奕宏的声音很温和,“我是……朋友。你可以像在梦里那样对我。”
提到梦境,墨朝曦的脸微微发红。在梦里,她确实很放松,可以和他们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但那是梦,现实是不同的。
“现实和梦不一样。”她小声说。
“我知道,”段奕宏点头,“但我们可以试着让现实接近梦里的感觉,一点点来。”
墨朝曦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段奕宏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茶杯,双手交握,似乎在斟酌词句。
“因为你是你,”最后他说,“因为你在梦里的样子,因为你在现实里的样子,因为你就是你。”
这个回答太抽象,墨朝曦没完全理解,但她能感受到其中的真诚。
“我……我不太懂怎么和人相处,”她坦白道,“尤其是这么近的相处。”
“我懂,”段奕宏笑了,“其实我也不擅长。演员这个职业看起来很外向,但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扮演角色。私下里,我也是一个需要独处的人。”
这句话让墨朝曦感到一丝共鸣。她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段奕宏问。
“写稿,”墨朝曦说,“编辑催得紧。”
“那我不会打扰你,”段奕宏说,“我正好也需要看几个剧本。”
“你看剧本需要安静吗?”
“不需要,我可以去房间看。”
“不用,”墨朝曦脱口而出,“你可以在客厅。这里……很安静。”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是在邀请他留在自己身边。但段奕宏只是点点头:“好,那我在客厅。”
早餐是简单的面包和牛奶。饭后,墨朝曦真的开始写稿,段奕宏则坐在沙发另一端看剧本。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奇妙的和谐。
墨朝曦写了一会儿,忍不住偷偷看向段奕宏。他戴着眼镜,眉头微皱,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剧本,偶尔用笔做标记。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很美好的一幅画面,墨朝曦想。然后她摇摇头,把注意力拉回文档。
中午,墨朝曦做了简单的面条。两人正吃着,门铃突然响了。
墨朝曦疑惑地看向门口。她很少接待访客,快递和外卖都放在物业。会是谁?
段奕宏站起身:“我去开。”
门打开,外面站着四个人——刘奕君、王阳、张译、于和伟,每个人都拉着行李箱。
墨朝曦端着碗走到门口,目瞪口呆。
“惊喜!”王阳笑着说,但眼神明显在段奕宏和墨朝曦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墨朝曦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们也来了,”张译自然地走进来,“老段不够意思啊,自己偷偷跑来。”
段奕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刘奕君最后一个进来,关上门,对墨朝曦温和地笑了笑:“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没、没有……”墨朝曦机械地回答,大脑还在处理眼前的情况。
五个人,加上她,六个人。她的三居室,突然要住进五个男人。
“房间够吗?”于和伟问出了关键问题。
墨朝曦环顾四周:“主卧我住,次卧老段住了,还有一间书房……但里面只有一张沙发床。”
“沙发床可以睡一个,”王阳已经开始分配,“客厅沙发也能睡,打地铺也行。”
“不行,”墨朝曦突然说,“不能打地铺。”
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我去买几张折叠床,”墨朝曦说,“不能让你们睡地上。”
段奕宏看着她:“我陪你去。”
“不用,我知道哪里有卖的,”墨朝曦拿起手机和钥匙,“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她几乎是逃出了家门。电梯里,她靠在墙上,深呼吸。
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她需要时间消化。
手机震动,是段奕宏发来的消息:“慢慢来,不急。需要帮忙就说。”
墨朝曦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压力,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别的什么。她擦干眼泪,走出电梯。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家居店,墨朝曦买了两张折叠床和一些床上用品。店老板帮她搬到楼下,她谢过后,看着那堆东西发愁——怎么搬上去?
“需要帮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墨朝曦转头,看见刘奕君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她。
“你怎么……”
“猜到你可能需要帮忙,”刘奕君走过来,轻松地提起折叠床,“走吧。”
两人一起把东西搬上楼。开门时,其他四人正在收拾客厅——把沙发挪开,腾出空间。
“我们商量了一下,”张解释道,“书房睡两个,客厅睡三个,这样每个人都有床。”
墨朝曦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些人,这些在荧幕上光鲜亮丽的人,此刻在她的客厅里挪动家具,讨论着怎么安排睡眠空间。
“谢谢你们,”她说,“但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是我们不好意思,”于和伟说,“突然跑来,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墨朝曦摇头,“只是……为什么?你们不是都很忙吗?”
五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王阳开口:“我们想多陪陪你。”
“在梦里,我们经常在一起,”张译补充道,“但在现实里,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而且,”段奕宏看着墨朝曦,“我们想让你知道,梦里的陪伴不是虚幻的,现实里也可以有。”
墨朝曦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低下头,不想让他们看见。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刘奕君:“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们。”
墨朝曦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坐在床边,听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和挪动家具的声音。
真实的声音,真实的人。
她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只有六个人的群,发了一条消息:“谢谢你们。”
很快,五条回复几乎同时到达:
段奕宏:“应该的。”
刘奕君:“好好休息。”
王阳:“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做。”
张译:“别想太多。”
于和伟:“我们都在。”
墨朝曦看着这些消息,终于忍不住,让眼泪自由流淌。
第四章 六人晚餐
傍晚,墨朝曦走出房间时,客厅已经变了样。两张折叠床摆在靠窗的位置,铺着整洁的床单。书房的门开着,能看到里面的沙发床也铺好了。
厨房里传来声音和香味。墨朝曦走过去,看见王阳和于和伟正在做饭,段奕宏在打下手,张译在摆餐具,刘奕君则在泡茶。
“你醒了,”刘奕君第一个注意到她,“茶马上好。”
“需要我帮忙吗?”墨朝曦问。
“不用,坐着等就好,”王阳头也不回地说,“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墨朝曦在餐桌旁坐下,看着他们忙碌。这种场景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从未在现实中经历过,熟悉是因为在梦里,他们经常这样围坐在一起。
“好了,”二十分钟后,王阳宣布,“开饭!”
六菜一汤,摆满了餐桌。都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
“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就做了些常见的,”王阳说,“尝尝看。”
墨朝曦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眼睛一亮:“好吃。”
王阳笑了:“那就多吃点。”
吃饭时,气氛起初有些尴尬。毕竟,这是现实中的第一次聚餐,不像梦里那样自然。但几杯茶下肚,话题渐渐打开。
“朝曦,你平时都写什么类型的小说?”张译问。
“各种类型都写,”墨朝曦说,“最近在写一个关于孤独和连接的故事。”
“就是我们梦里的那个?”段奕宏问。
墨朝曦点点头:“灵感来自那个梦。”
“能看看吗?”于和伟问。
墨朝曦犹豫了一下:“还没写完……”
“没关系,我们只是想了解你的世界。”刘奕君温和地说。
饭后,墨朝曦真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给他们看自己写的故事。五人围在她身后,安静地阅读。
故事里的女孩有一座塔,塔里只有她一个人。后来,塔外来了五个旅人,他们不强行进入塔内,而是在塔外建起花园,种上花草,摆上桌椅。他们每天在花园里喝茶聊天,偶尔对塔里的女孩说几句话,但从不要求她出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孩透过塔窗看着他们,从警惕到好奇,从好奇到习惯。终于有一天,她打开了塔门,走了出来。
“塔门已开,桥已建成。而女孩,终于学会了如何走过那座桥,如何拥抱那个等待她的世界。”
段奕宏读完最后一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写得很美。”
“但也很真实,”刘奕君说,“孤独的人就是这样,需要时间,需要耐心。”
“需要尊重,”王阳补充,“不能强行拉她出来,要等她愿意自己走出来。”
墨朝曦听着他们的评价,心里既感动又不安。他们读懂了她的故事,也读懂了她。
“我……”她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懂,”张译拍拍她的肩膀,“我们都懂。”
那天晚上,六个人在客厅聊到很晚。聊梦想,聊恐惧,聊过去,聊未来。墨朝曦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月说的都多,但她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释放的感觉。
深夜,各自回房休息。墨朝曦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隐约的呼吸声和翻身声,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不再空旷。
她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梦里,星空格外明亮。五座小房子的灯都亮着,花园里的长桌上摆着点心和茶。他们都在,看到她来,纷纷招手。
“快来,”段奕宏说,“我们等你呢。”
墨朝曦走过去,在空位上坐下。刘奕君给她倒了杯茶,王阳推过来一碟点心。
“今天过得怎么样?”张译问。
“很好,”墨朝曦说,“现实和梦开始重叠了。”
“那就好,”于和伟说,“慢慢来,不着急。”
墨朝曦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很香,点心很甜,星空很美。
她抬头看着星空,突然说:“谢谢你们。”
“又说谢谢?”段奕宏笑了。
“嗯,”墨朝曦也笑了,“因为值得感谢。”
那晚,他们在星空下坐了很久。没有太多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六人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同居模式。
墨朝曦依然早起写作,但不再是一个人喝茶。通常会有一个人陪她——有时是段奕宏,有时是刘奕君,有时是其他人。他们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偶尔交谈几句,互不打扰却又相互陪伴。
上午是各自的工作时间。段奕宏和于和伟看剧本,张译和刘奕君研究角色,王阳写歌,墨朝曦写小说。书房成了公共工作室,六张桌子摆在一起,各自忙碌却又和谐。
午餐通常由王阳和于和伟负责,两人的厨艺都很好。饭后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有时一起看电影,有时只是闲聊。
下午,如果有人有工作电话或视频会议,会去阳台或房间处理。墨朝曦注意到,他们都很尊重彼此的隐私和空间,从不过问工作细节。
傍晚是散步时间。墨朝曦原本不喜欢出门,但在他们的陪伴下,她开始享受傍晚的小区散步。六个人走在林荫道上,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看夕阳西下。
晚上是最放松的时候。有时一起做饭,有时点外卖,饭后或聊天,或玩游戏,或各自阅读。墨朝曦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时刻,期待他们的笑声和谈话声。
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墨朝曦能感觉到,五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张力。他们都很尊重彼此,也很尊重她,但偶尔的眼神交流中,她能察觉到某种竞争的气息。
一天下午,墨朝曦去超市采购,段奕宏陪她一起。回来的路上,段奕宏突然问:“朝曦,你觉得我们这样住在一起,怎么样?”
“很好啊,”墨朝曦说,“比我一个人住热闹多了。”
“不会觉得被打扰吗?”
“有时候会,”墨朝曦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温暖。”
段奕宏笑了:“那就好。”
晚上,墨朝曦在浴室洗澡时,隐约听到客厅里的谈话声。她不是故意偷听,但隔音不太好,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我们需要谈谈,”是张译的声音,“现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段奕宏说,“但我们不能急。”
“我不急,”王阳说,“但我担心她。她太敏感了,我们能感觉到她的不安。”
“所以才要慢慢来,”刘奕君的声音很平静,“她已经打开门了,我们不能吓到她。”
“我同意,”于和伟说,“但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住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段奕宏问。
一阵沉默。
墨朝曦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真的是因为梦里的情谊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想起梦里刘奕君说的那句话:“因为我们爱你。”
爱。这个字太沉重,太复杂。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它。
走出浴室,客厅里的谈话立刻停止了。五人看着她,表情都有些微妙。
“洗好了?”刘奕君问。
“嗯,”墨朝曦点头,“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五人几乎同时说。
回到房间,墨朝曦没有立刻睡觉。她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了五个人的名字。
她很少关注娱乐圈,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作品和偶尔的新闻。但现在,她想知道更多。
搜索结果让她惊讶。五个人都是业内公认的实力派,有作品,有奖项,有口碑。他们的私生活都很低调,很少有绯闻,也很少参加综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墨朝曦放下手机,躺到床上。她想起那个持续了多年的梦,梦里的五个人和现实的五个人渐渐重叠。
也许,有些事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接受。
她闭上眼睛,沉入梦境。
同居的第七天,发生了第一场冲突。
起因很小——墨朝曦在写作时,段奕宏和于和伟因为一个剧本观点不同发生了争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成了争吵。
墨朝曦从书房出来时,两人正面对面站着,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了?”她问。
两人立刻收敛了情绪。“没什么,”段奕宏说,“一点工作上的分歧。”
“抱歉打扰到你了。”于和伟说。
墨朝曦看着他们,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回到了书房。
那天下午,气氛明显不对劲。五人之间很少交流,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晚餐时,沉默得令人窒息。
墨朝曦吃得很少,早早回了房间。她坐在书桌前,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不喜欢这种气氛。在梦里,他们从未争吵过。但现实是不同的,现实里的人会有分歧,会有情绪。
敲门声响起,很轻。
“请进。”
门开了,五个人都站在门口。
“我们可以进来吗?”刘奕君问。
墨朝曦点点头。
五人走进房间,或坐或站。段奕宏和于和伟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抱歉。”
“我们不该在你面前争吵,”段奕宏说,“吓到你了。”
“工作上的事,不应该带到生活里,”于和伟补充,“是我们的错。”
墨朝曦看着他们,突然问:“你们经常争吵吗?”
五人愣了一下,然后都笑了。
“不经常,”张译说,“但偶尔会有分歧。”
“在梦里没有,”墨朝曦说,“梦里你们总是很和谐。”
“因为那是梦,”王阳温和地说,“现实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会有冲突。但冲突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候它能让我们更了解彼此。”
墨朝曦思考着这句话。她想起自己几乎从不与人冲突,因为她避免与人深入交往。但也许,王阳说得对,冲突是关系的一部分。
“我不喜欢你们吵架,”她诚实地说,“但我能理解。”
五人松了口气。
“我们保证,以后会注意,”刘奕君说,“不在你面前争吵。”
“不,”墨朝曦摇头,“不用刻意避开我。如果你们有分歧,可以讨论,但不要争吵。”
段奕宏笑了:“好,我们答应你。”
那晚,六人又坐在客厅聊天,气氛恢复了和谐。但墨朝曦能感觉到,五人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她面前,他们会控制情绪。
这让她既感动又不安。感动是因为他们在乎她的感受,不安是因为她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
睡前,墨朝曦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谢谢你们的包容。但请你们做真实的自己,不要因为我而改变太多。”
很快,五条回复来了:
段奕宏:“我们会的。”
刘奕君:“真实的部分包括在乎你的感受。”
王阳:“别想太多,睡吧。”
张译:“晚安。”
于和伟:“好梦。”
墨朝曦看着这些消息,心里暖暖的。她放下手机,躺到床上。
今晚的梦境里,星空格外明亮。五座小房子的灯都亮着,花园里的长桌上摆着点心和茶。他们都在,看到她来,纷纷招手。
“快来,”段奕宏说,“我们等你呢。”
墨朝曦走过去,在空位上坐下。刘奕君给她倒了杯茶,王阳推过来一碟点心。
“今天过得怎么样?”张译问。
“有冲突,但解决了,”墨朝曦说,“现实比梦复杂,但也更真实。”
“那就好,”于和伟说,“真实比完美更重要。”
墨朝曦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很香,点心很甜,星空很美。
她抬头看着星空,突然说:“我希望你们做真实的自己,哪怕会有冲突。”
五人看着她,都笑了。
“我们会的,”段奕宏说,“但真实的我们也包括在乎你、尊重你、不想伤害你。”
墨朝曦愣住了。她看着他们,眼睛渐渐湿润。
“谢谢,”她轻声说,“真的谢谢。”
那晚,他们在星空下坐了很久。没有太多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第八天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客厅时,王阳正站在窗边拉伸身体。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墨朝曦,又看了看其他四人——刘奕君在厨房烧水,段奕宏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张译和于和伟还在客卧里低声交谈。
“总是待在室内不好,”王阳走到沙发旁,声音放得很轻,“今天天气很好,出去晒晒太阳吧。”
墨朝曦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睛。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边缘。
段奕宏擦着头发走过来,在王阳身边停下:“她昨晚又熬夜写东西了?”
“凌晨三点我起来喝水,看见她房间灯还亮着。”刘奕君端着水壶从厨房出来,声音里带着不赞同,“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墨朝曦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她看着围在沙发边的三个男人,下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
“去公园走走,”王阳重复道,语气温和但坚持,“不远,就在小区旁边。”
墨朝曦的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陌生的环境,不喜欢任何打乱她日常节奏的事情。但当她看到五人脸上那种期待的神情时,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人不多,”刘奕君补充道,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这个时间点,应该只有一些晨练的老人。”
“如果你不舒服,我们随时回来。”段奕宏把毛巾搭在肩上,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就一个小时,好吗?”
墨朝曦的目光从段奕宏脸上移到王阳,再到刘奕君。她想起昨天他们帮她整理书房时的小心翼翼,想起前天晚上段奕宏做的红烧肉,想起大前天张译安静地陪她看了一下午老电影。
她最终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公园确实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墨朝曦走在六人中间,段奕宏在她左侧,王阳在右侧,其他三人前后散开。这种被包围的感觉让她既紧张又莫名安心。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数着人行道上的砖块缝隙。
“看,”张译突然指着前方,“有卖棉花糖的。”
公园入口处,一个老人推着棉花糖车,粉色的云朵在机器上旋转生长。几个孩子围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
墨朝曦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想起很多年前,在孤儿院的某个儿童节,院长也曾给每个孩子买过棉花糖。她的那份是淡蓝色的,像一小片天空。她舔得很慢,想让那份甜味停留得更久一些。
“想吃吗?”段奕宏注意到她的目光。
墨朝曦摇摇头,但视线没有移开。
“买一个吧,”于和伟已经朝摊位走去,“我也好久没吃了。”
五分钟后,六个人每人手里都举着一团彩色糖絮。墨朝曦的是水蜜桃味的粉色,和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意外地相配。她小心地舔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笑了,”王阳碰了碰刘奕君的胳膊,“难得。”
公园里确实人不多,正如刘奕君所说,只有一些散步的老人和带着孩子的家长。晨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湖面上泛着金色的波纹。
墨朝曦起初很紧张,紧紧跟在段奕宏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但渐渐地,她的肩膀放松下来。阳光很好,暖而不烈;风很轻,带着青草和湖水的气息。
“看那边,”张译指着湖对岸,“有天鹅。”
墨朝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只白天鹅在湖面上优雅地游动,颈项弯曲成优美的弧度,偶尔低头啄食水草。其中一只突然展开翅膀,拍打水面,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很美。”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叹。
他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墨朝曦坐在中间,五人分散在她两侧。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风吹过柳枝,掠过水面,带来远处孩子的笑声和鸟鸣。
这一刻,墨朝曦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不是独自一人时那种包裹在寂静中的孤独平静,而是有人陪伴的、温暖的平静。她不需要说话,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担心被评判。她只是存在,和他们一起存在。
“朝曦,”于和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这份宁静,“你经常来公园吗?”
墨朝曦摇摇头,棉花糖的竹签在她手指间转动:“很少。我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大部分时间都在孤儿院。”
“现在呢?”王阳问。
“现在……”她停顿了一下,“习惯了待在家里。家里安全。”
“但偶尔出来也不错,对吧?”段奕宏侧头看她。
墨朝曦点点头,又舔了一口棉花糖:“嗯,今天……很好。”
他们在公园待了一个小时。离开时,墨朝曦的脚步轻快了许多,甚至开始观察路边的花草。
“这是什么花?”她指着一丛紫色的小花问。
刘奕君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那是薰衣草,有安神的作用。”
“很香。”墨朝曦凑近闻了闻,淡淡的香气让她想起小时候孤儿院后面那片野地,夏天开满不知名的紫色野花。
张译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你可以种一些在阳台。”
“我会养死的,”墨朝曦苦笑,“仙人掌我都能养死。”
“那是你没掌握方法,”段奕宏说,“回头我教你。”
回去的路上,墨朝曦注意到许多平时匆匆路过时忽略的细节:爬满栅栏的牵牛花,树下打盹的流浪猫,便利店门口旋转的风铃。世界在她眼中突然变得具体而丰富,不再只是电脑屏幕和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到家时,她感到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她完成了外出,没有恐慌,没有不适,反而有些享受。
“谢谢你,”进门后,她突然对五人说,“提议去公园。”
王阳笑了:“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蹭了你的房子住。”
“不只是房子,”墨朝曦轻声说,然后转身走向卧室,“我去拿被褥。”
墨朝曦去找被褥时,刘奕君、段奕宏、王阳、张译、于和伟五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手机消息。
微信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你们真住到墨朝曦家了?!”编剧李老师发了一连串震惊的表情。
导演陈哥:“@段奕宏 老段你不厚道啊,这么大事不汇报。”
摄影小王:“求照片!求实况!墨老师家是什么样的?”
刘奕君笑着打字:“就是普通公寓,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很整洁。”
王阳补充:“她书特别多,整整两面墙的书架。”
张译拍了张客厅的照片发过去,故意避开了墨朝曦的隐私区域。
于和伟看着群里不断跳出的消息,摇摇头:“他们就是羡慕。”
“让他们羡慕去,”段奕宏说,“咱们这是工作需要。”
话虽如此,五人脸上都带着点嘚瑟的表情。毕竟,能住进这位神秘作家的家,在圈子里确实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发完消息,他们默契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该专注当下的时候,不该被外界打扰。
墨朝曦抱着被褥从主卧出来,两床厚实的羽绒被和配套的床单枕套堆在她怀里,几乎遮住了她的视线。
“小心,”段奕宏起身接过一部分,“我来。”
“你们感觉一下床硬不硬,”墨朝曦领着他们来到次卧和客卧,把褥子铺好,“我习惯睡软床,但不知道你们合不合适。”
众人应了一声,进到卧室坐在床上感受了一下。
段奕宏试了试次卧的床:“可以了,正好。”
“那就行。”墨朝曦松了口气。
六人一起把床单铺好,被套套上,枕套整理平整。墨朝曦负责指挥,五人负责执行,配合意外地默契。只是套被套时出了点小状况——王阳和于和伟各执一角,结果被子拧成了一团,惹得大家都笑了。
“你们这样不行,”墨朝曦忍不住上前指导,“要这样,对角拉平……”
她示范着,手指灵巧地将被角理顺。段奕宏站在她身后看着,注意到她做事时那种专注的神情,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偶尔舔一下嘴唇的小动作。
全部整理好后,墨朝曦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就这样吧,你们自己收拾收拾行李吧,我得歇一会。”
说着就走出卧室,在沙发上一躺,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好大的运动量。”
众人收拾完行李出来,看到的就是在沙发上躺尸的人。墨朝曦四肢摊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副“我已耗尽能量”的模样,有点好笑。
刘奕君在她身边坐下:“你这身体不行啊,从明天开始和我们一起锻炼吧?”
“不!”墨朝曦挣扎着伸起一只手拒绝,手臂在空中晃了晃又无力地落下,“让我锻炼不如让我去死。”
段奕宏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扑腾的人摇了摇头:“你这身体真是太虚了。你看看你,脸色苍白,浑身没有多少肉,明显就是缺少锻炼。”
“反正我不锻炼,”墨朝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这样挺好的。”
她的声音闷在沙发靠垫里,带着孩子气的固执。段奕宏看着她那副“我就烂在这儿了”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