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病的真相

林晚是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的。

窗外天刚蒙蒙亮，客厅里的光线还很暗。她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就看见林建国正弯腰蹲在垃圾桶旁，捂着肚子剧烈地咳嗽，脸色白得像纸。

“爸！”

林晚的声音里带着惊惶，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林建国听到声音，慌忙直起身，想摆手说自己没事，可刚一动，又是一阵反胃的恶心感涌上来，他只能再次捂住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怎么了？是不是胃又疼了？”林晚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的皮肤，一片冰凉。

林建国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难受劲，抬头看她时，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痛苦：“没事，老毛病了，忍忍就过去了。”

“这叫没事？”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是不是偷偷吃胃药了？”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对父亲的痛苦视而不见。他总是说“没事”，她就真的以为没事，直到他倒在工厂的车间里，她才知道，那些被轻描淡写的“老毛病”，早已成了压垮他的重担。

“爸，今天必须去医院。”林晚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已经跟学校请过假了，你不去也得去。”

林建国还想拒绝，可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眼里那种近乎执拗的坚持，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去医院的路上，林建国一路都在念叨，说就是普通的胃炎，不用做那么多检查，浪费钱。林晚没理他，只是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像上辈子一样，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挂了号，等叫号的间隙，林建国坐立难安，不停起身往诊室门口看。林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是怕花钱，更是怕检查出什么不好的结果，让她担心。

“爸，你别紧张。”林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就是做个普通检查，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建国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进了诊室，医生问起症状，林建国只敢说偶尔胃疼，吃点药就好。林晚在一旁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医生，我爸他经常半夜胃疼得睡不着，有时候还会恶心呕吐，吃不下饭，这情况都快一年了。”

林建国猛地扭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责怪。林晚却毫不退让，直直地看着医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医生听完，眉头皱了起来，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先去做个胃镜吧，这样能看得清楚点。”

胃镜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全是上辈子的画面。那时候她忙着工作，忙着谈恋爱，连父亲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她都没能好好陪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胃镜室的门开了。林建国被护士扶了出来，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爸，怎么样？”林晚连忙迎上去。

“没事，就是有点难受。”林建国的声音有些沙哑。

等检查结果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林晚紧紧攥着父亲的手，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出来，表情严肃：“你是患者的女儿吧？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林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让林建国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着医生走进了办公室。

“医生，我爸他怎么样？”

“你父亲的情况不太好。”医生指着报告上的文字，“他这是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肠上皮化生，通俗点说，就是胃黏膜已经萎缩了，而且出现了异常增生。如果再拖下去，很有可能会发展成胃癌。”

“胃癌”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上辈子父亲走得突然，她甚至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严重的胃病。她一直以为，他只是累的，只是不注意饮食。如果她能早点发现，如果她能早点带他来医院，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医生，那现在怎么办？还有救吗？”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别太着急。”医生叹了口气，“还好发现得不算太晚，只要积极治疗，定期复查，注意饮食，病情是可以控制的。但是有一点，绝对不能再劳累，不能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更不能再随便吃止痛药扛着。”

林晚用力点了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爸的。”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林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她不能让父亲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要坚强，她是父亲现在唯一的依靠。

林建国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晚晚，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爸。”林晚挤出一个笑脸，“医生说就是普通的胃炎，开点药回去吃，再注意点饮食就好了。”

林建国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我就说没事吧，你偏要大惊小怪。”

林晚没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去药房拿了药。

回家的路上，林建国一路都在念叨，说以后再也不瞎花钱做检查了。林晚听着，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知道，父亲这一辈子，从来都没为自己活过。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回到家，林晚把医生的嘱咐一字一句地写在纸上，贴在冰箱上：少吃多餐，清淡饮食，禁止辛辣，不能劳累，按时吃药，定期复查。

林建国看着那张纸，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还挺上心。”

“那当然。”林晚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爸，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熬粥。医生说，你以后要多喝粥，养养胃。”

林建国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拿出手机，想给王主任发消息，问问今天工厂的情况，可手指刚碰到屏幕，又想起了女儿昨天哭着不让他去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了回去。

算了，工作的事，明天再说吧。

现在，他只想好好陪陪女儿。

林晚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父亲正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贴在冰箱上的那张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监督父亲按时吃药，要给他做营养均衡的饭菜，要阻止他去工厂加班，还要努力学习，考上清华大学，实现他和自己的梦想。

但她不怕。

因为这一次，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因为这一次，她的父亲，还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