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行踪,在案发后的第三十六个小时,终于被锁定。
她没有离开江城,也没有躲在外地,而是藏在了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个废弃的储物间里,那里堆满了医院的旧器械,阴暗潮湿,没有监控,是医院的死角,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江屹川带着特警队员赶到时,储物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啜泣声,还有手术刀划过金属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自残,又像是有人在绝望地挣扎。
“苏晚,警察,出来吧。”江屹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去,低沉而平静,没有威严,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淡淡的惋惜。
门内的啜泣声停了,手术刀的声响也停了,过了许久,储物间的门被缓缓推开,苏晚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头发凌乱,身上穿着一件沾着血迹的白大褂,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医用手术刀,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迹,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的。
她的左手手腕,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染红了白大褂的袖口,那缕乌黑笔直的长发,被她剪得参差不齐,散落在肩头,脸上还沾着泪水和灰尘,像是一朵被风雨摧残的栀子花,凋零得狼狈,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狠戾。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只是看着江屹川,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储物间里,摆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她的衣服、手机、钱包,还有一本厚厚的病历,是温知予的,病历上记录着温知予的病情——她有严重的抑郁症,长期服用抗抑郁药,半年前调到江城,就是为了躲避老家的流言蜚语,她不是想揭发高秉文,而是想和高秉文同流合污,拿患者的钱,治好自己的病。
还有一份高秉文和温知予的交易记录,温知予帮高秉文做假账,隐瞒违规手术的并发症,高秉文给她高额的报酬,让她能继续治病。苏晚发现了这件事,劝温知予回头,温知予却骂她天真,骂她不懂人间疾苦,两人反目成仇,争吵不休。
案发那晚,苏晚和温知予在北湖见面,温知予告诉苏晚,她要把苏晚也拉下水,让苏晚帮她一起做假账,否则就把苏晚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告诉高秉文,让苏晚身败名裂,无处可去。
苏晚害怕了,也愤怒了。
她看着自己敬重的师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看着温知予拿着患者的救命钱治病,看着温知予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她的理智彻底崩塌,她从包里拿出偷来的手术刀,趁温知予不备,按进了湖里,让她窒息,然后,用手术刀精准地划破了她的颈动脉,一击致命。
她把自己的青丝缠在温知予的手腕上,不是嫁祸,不是标记,而是执念。
那缕青丝,是她和温知予师徒情谊的见证,也是她对温知予最后的念想,她剪下发丝,缠在温知予的手腕,像是在祭奠那段逝去的情谊,也像是在给自己的罪恶,做一个了结。
她在日记里写下那些话,是为了掩盖真相,是为了让警方误以为高秉文是凶手,也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她杀的是一个坏人,是一个罪有应得的人。
她躲在地下停车场,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忏悔,也是为了等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苏晚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术刀上,溅起细小的血花,“师姐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师父了,她眼里只有钱,只有自己的命,她要拉着我一起堕落,我不能让她毁了我,我只能杀了她。”
“我偷了手术刀,我杀了人,我做了错事,我认了,我愿意接受惩罚,我只是对不起师姐,对不起她教我的一切,对不起那些被我们伤害的人。”
她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刺破了最后一层伪装,也刺破了人心的复杂和人性的脆弱。
温知予不是完美的受害者,她有自己的贪念和私欲,她为了治病,不择手段,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苏晚不是残忍的凶手,她有自己的善良和底线,她为了自保,失手杀人,最终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高秉文不是无辜的替罪羊,他的贪腐和违规操作,是这场悲剧的根源,他用自己的权力,毁掉了两个年轻医生的人生,也毁掉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这场凶杀案,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所有人都被自己的执念和欲望裹挟,最终走向了毁灭。
青丝断,栀香散,执念成魔,人性成灰。
江屹川看着苏晚被警员带走的背影,看着她手里的手术刀被没收,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和绝望,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丝沉重的惋惜。
他见过太多的罪恶,见过太多的人性,见过太多的执念,每一次破案,都不是解脱,而是对人心的一次拷问。
人心,到底能有多善?又能有多恶?
执念,到底能有多深?又能有多痛?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只有那些被迷雾笼罩的真相,那些被鲜血染红的罪恶,那些被执念毁掉的人生,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世间的冷暖,和人性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