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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根,药引,旧事如潮

雾锁沉川

青禾巷的勘查,耗了整整一个上午,技术队在巫晚的药庐里,一寸寸地扫过,连砖缝里的药屑都收了样本,窗台上的黄符,银针筒里的细针,瓦罐里的蚀骨藤汁,木匣里的照片,甚至是药柜抽屉里压着的一张泛黄药方,都被小心封存。

药方是巫晚的字迹,笔锋比苏晚的沉硬,墨色浓黑,上面写着的,不是治病的方子,是炼蛊的药引,朱砂三钱,硫磺五分,蚀骨藤汁一勺,艾草灰少许,最后一行,写着四个字:以血为引,以魂为锁。

方子的边角,被人用指尖反复摩挲,磨得纸页发毛,字迹都淡了几分,像是写方子的人,也在这份炼蛊的狠戾里,生出过几分迟疑。

江屹川坐在青禾巷口的石墩上,指尖捏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照片里的巫晚和苏晚,眉眼含笑,站在江边的晨光里,那时的她们,眼里没有沉郁,没有执念,只有年少的清澈,青铜佩的光,桃木牌的暖,映着她们的眉眼,温柔得不像话。

谁也不会想到,多年后,这对姐妹,一个成了望江巷里熬药救人的苏娘子,一个成了青禾巷里炼蛊索命的巫娘。

林舟拿着一份刚调来的户籍档案,蹲在江屹川身边,晨光里他的指尖点在档案的某一页,声音沉缓,像是怕惊扰了巷子里的宁静:“江队,查到了。巫晚和苏晚,祖籍是湘西沅陵,十年前,沅陵那边出过一桩灭门案,被害人是巫家夫妇,也就是她们的父母,死状极惨,被人用毒草熬汁灌喉,全身气血被吸干,脖颈处也有一圈环形针孔,和赵二的死状,一模一样。”

沅陵,巫蛊之乡。

巫家,是沅陵当地的草药世家,懂草药,也懂巫蛊,却从不以蛊害人,只以药救人,巫家夫妇为人温和,在当地颇有声望,唯独得罪过一个人,当地的一个乡绅,姓周,名承安。

周承安,周慎言的亲叔父。

这个名字,从林舟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江屹川的指尖,猛地顿在照片上的青铜佩上,微凉的触感,瞬间变得刺骨。

周慎言,瓷毒案的主谋,为了名利,毒杀苏砚之父,最后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

周承安,周慎言的叔父,十年前在沅陵,因觊觎巫家的草药秘方和巫蛊术,被巫家夫妇拒绝,怀恨在心,竟亲手用蚀骨藤汁灌杀了巫家满门,巫家夫妇当场殒命,唯有外出采药的巫晚和苏晚,侥幸逃过一劫。

那桩灭门案,当年被定性为意外失火,周承安用钱买通了当地的官吏,压下了所有证据,巫家的老宅被烧得精光,巫蛊的方子,草药的秘籍,都被烧成了灰烬,而周承安,带着搜刮来的钱财,回了江城,没过几年,就因病离世,只留下周慎言,继承了他的家产,也继承了他的歹毒。

血海深仇,十年未报。

根怨,就这么扎在了巫晚和苏晚的心底。

“巫家的巫蛊术,传女不传男,巫晚是姐姐,从小跟着父母学蛊,也学药,苏晚是妹妹,性子软,只肯学救人的药,不肯学索命的蛊。”林舟的声音低了几分,翻着档案里的补充资料,“十年前巫家灭门,姐妹俩一路逃难到江城,隐姓埋名,巫晚把自己的姓,改成了苏,和妹妹同姓,只是后来,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仇恨,又把姓改了回来,住在青禾巷,炼蛊,寻仇,而苏晚,就住在隔壁的望江巷,熬药,救人,守着姐姐,也守着那份不忍。”

江屹川终于懂了。

懂了苏晚为何求不到心安。

她不是为自己求,是为姐姐求。她看着姐姐被仇恨裹挟,炼蛊,害人,一步步走向深渊,她想拉,却拉不住,想劝,却劝不动,她懂草药,能救人,却解不了姐姐心底的恨,解不了那十年的血海深仇。

她的桃木牌,刻着“安”,求的不是自己的安,是求姐姐能放下仇恨,求巫家的冤屈能昭雪,求这份恩怨,能有一个了结。

可她终究,求不到。

周承安死了,仇人死了,可仇恨还在,巫晚的恨,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她要的不是公道,是血债血偿,是让所有和周家有关的人,都尝一遍蚀骨藤的滋味,都体会一遍气血被吸干的痛苦。

赵二,就是周家的远房亲戚,当年在沅陵,帮着周承安压下了巫家的案子,拿了周家的好处,逃到江城,隐姓埋名,做了码头的搬运工。巫晚找了他十年,终于找到,用蚀骨藤汁,用锁魂符,用那圈环形针孔,让他偿了当年的债。

这不是简单的仇杀,是巫晚的复仇,是十年隐忍后的清算,是巫蛊的索命,也是,巫家沉冤十年的开始。

江屹川站起身,目光望向青禾巷深处的那片蚀骨藤,藤叶在晨光里泛着墨绿的光,藤蔓缠在屋檐上,像一道解不开的枷锁。巫晚的药庐里,还留着她的气息,蛊腥混着药香,恨戾裹着温柔,像她的人,一半是药,一半是蛊,一半是善,一半是恶。

苏晚的死,是自然离世吗?

或许是。她的心脏病,是常年忧思成疾,是看着姐姐的仇恨,熬坏了身子,是求不到心安,郁结而终。

可或许,也不是。

江屹川的指尖,拂过苏晚那封书信的复印件,那句「此身所归,唯有一江」,字迹里的释然,是不是也藏着一份解脱?是不是她知道,姐姐的复仇,终究会引来祸端,她不愿看到姐姐再犯错,不愿看到巫家的名声,再被蛊毒玷污,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离开,让姐姐的执念,少一份牵绊。

所有的旧事,都像潮水一般,从时光的深处涌来,十年的灭门案,十年的逃亡,十年的隐忍,十年的仇恨,十年的姐妹相守,都在这一刻,清晰地铺展在眼前。

药与蛊,善与恶,怨与恩,执念与释然,都缠在一起,在江城的老巷里,在江屹川的心底,慢慢沉淀。

他知道,巫晚就在附近。

她没有离开江城,她还在等着,等着清算下一个人,等着了结那份十年的仇恨,等着让巫家的冤屈,昭雪于天光之下。

而她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周家仅剩的人——还在牢里的周慎言。

江屹川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江城监狱,晨光里,监狱的高墙泛着冷光,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新的雾,还在江面上飘着,旧的怨,却已经漫到了眼前。

药引已燃,怨根已露,旧事如潮,复仇的棋局,已经布开,而巫晚,就是那个执棋的人,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用蛊,用血,用恨,走着她的复仇路。

江屹川没有急着去寻巫晚。

他知道,巫晚会自己出现。

她的复仇,还没结束,她的恩怨,还没了结,她的执念,还没放下。

而他,只需要等。

等她露出破绽,等她走完她的复仇路,等这份十年的沉冤,慢慢浮出水面,等这份药蛊纠缠的恩怨,有一个最终的了结。

晨光里,青禾巷的风,卷着蚀骨藤的腥甜,吹得藤叶轻晃,巫晚的药庐,依旧安静,像一尊蛰伏的石像,等着,那场迟来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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