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是被金属撞在硬木上的脆响吵醒的，紧跟着是空铁锅砸在厨房地板上的闷响，听着就脑壳疼。

他迷迷糊糊瞥了眼窗外，下午的太阳早没了影，暮色正顺着窗缝往屋里钻——合着他一觉睡过了头，都到晚饭点了。

糟了，他该去干活了。

被抓来这些天，他一直安分守己，交代的活全干得漂漂亮亮，连句抱怨都没有。不是他怂，是犯不着给自己找罪受。到现在那些人还没逮着机会罚他，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错。

他赤着脚踩过地毯，连鞋都没顾上穿，抓着门把手就往厨房冲。那地方和餐厅打通成了一间大屋子，远远就能闻见一股勾人的香气。

可刚推开门，他就傻了眼。

泉奈正举着一把滴着水的汤勺，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挡在那口最大的炖锅前，瞪着他哥斑。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碟，台面上还散落着切菜时留下的残渣，显然刚才就是这兄弟俩在折腾晚饭。

斑先注意到他，撇着嘴从灶台边转过身：“醒了正好，我刚打算去叫你。饭做好了。”

“……不是该我做饭吗？”扉间迟疑地往屋里挪了两步，满脑子都是问号。他这个“苦力”要是连饭都不用做了，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塞给他一个碗：“泉奈压力大的时候就爱做饭。”

扉间彻底懵了，机械地接过碗，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似的看着兄弟俩盛汤。有人替他干活本该偷着乐，可他心里却直发毛——这俩货到底想干嘛？他不过是个阶下囚，犯得着这么客气？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餐桌边，嘴里嚼着一块炖得软烂的胡萝卜。泉奈正唾沫横飞地吐槽族里一个叫铁雄的家伙，说那人一天到晚追着他问重复的问题，烦得要死。

扉间脑子一抽，顺嘴就接了一句：“柱间也总这样，烦死人了。”

兄弟俩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斑先是愣了两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确实像他干的事！不过柱间好歹会知难而退，铁雄那家伙是死缠烂打！”

泉奈垮着肩膀哀嚎：“我都想随便编个答案告诉他，看他拿着错消息出丑算了。”

“快干快干，我要围观！”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那疯癫的样子，和战场上杀红眼时一模一样。

扉间看着这俩旁若无人聊天的家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是撞进什么鬼地方了？等下该不会突然一脚踹醒他，然后扔给他一堆双倍的活吧？

他越想越不对劲，可那兄弟俩就跟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天南海北地扯着家常，完全不在意旁边坐着个随时可能捅他们一刀的敌人。

忍了半天，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了，语气里满是困惑，听着倒像在闹脾气的小孩：“你们……就这么跟囚犯同桌吃饭？”

斑和泉奈对视一眼，前者居然还笑了：“你昨天在我房间对面睡了一下午，跟个赖床的小鬼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扉间皱起眉，心里的火气蹭就上来了：“我累还不是因为你们！”

“不就是让你干点家务？至于吗？”斑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放松点？我们在家就是要休息的，总不能跟你似的天天绷着个脸。”

“我要是能回家，当然也能放松！”扉间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就换个地方重新过日子啊，跟一群蠢货耗着干嘛？”

“哪有那么简单！”

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针似的扎在了他心上。那道他以为快要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猛地推开椅子，抓起自己的空碗，故意没管那兄弟俩的碗，“哐当”一声扔进水槽，转身就往门外走。他知道自己这态度肯定要遭报应，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胸口堵着一股气，不是愤怒，是委屈，是无处发泄的憋屈。

他摔开后门，踩着后院的青草来回踱步。晚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来，却吹不散他心里的乱麻。

他不想换什么新家，他只想回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想回到柱间身边，想回到千手的族地。

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族人都安稳地待在千手的院子里，他却成了阶下囚。以后的日子，他又能把谁当成家人？

扉间绕着院子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更厉害。他猛地刹住脚步，一屁股瘫在那座锦鲤池边——池子里连半条锦鲤都没有。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斑修这池子根本不是养鱼用的，纯粹是跟泉奈拌嘴吵输了的时候，把弟弟脑袋按进去的刑具。毕竟斑自己不会水遁，除非用写轮眼复制别人的术，复制出来的水遁还弱得可怜，哪比得上他天生的水属性亲和。

反正出门时没穿木屐，那双鞋还规规矩矩堆在玄关门口，扉间干脆把脚趾探进水里。微凉的池水漫过皮肤，熟悉的水元素顺着经络流进四肢百骸，总算压下了几分心头的躁意。

他简直想整个人滑进池子里，就这么飘上几个钟头，让池水灌满耳朵，把院子里那些烦人的动静全堵在外头。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就跟着水波轻轻晃荡，直到把所有烦心事都泡化了。

等这股子火气消下去，他或许该问问斑，能不能让他在休息时间来这儿游泳——前提是他今天那番顶撞没彻底惹恼对方，还能保住休息时间的话。

扉间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的石板上，仰头望向天边刚爬上来的月亮。

“哥，”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快融进风里，“这儿其实也不算太差，甚至……还挺好的。”

可他不想觉得这儿好。

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他居然慢慢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可他不该习惯的，他该习惯的是自己的家，是千手族地的木屋，是大哥在饭桌上拍着他肩膀说“辛苦了”的模样。

他把脚泡在斑的池子里，能清晰感知到几十步外那两道不该熟悉的查克拉正平稳地跳动着。扉间忽然明白过来，他大概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天不会因为他没准备好就停下转动，日子还得照样过。从前不管摔得多惨，他都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现在也一样。

可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己太习惯这里。他是阶下囚，是被抓来干活的俘虏，人家随时能把他扔出院子，再扔回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除非宇智波兄弟俩突然脑子抽了，大发善心请他留下来，不然他要是对这里动了半分留恋，那才是真的蠢。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