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这辈子头一回被人彻底剥夺自由,还是在他早已成年之后。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由这东西,居然也藏着要命的坏处。
他双臂死死抱在胸前,站在宇智波族地的大门外,心里跟被刀割似的——要是他没那个本事插手,说不定还不至于这么纠结。
看着斑和泉奈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其实没那么难;难的是他知道兄弟俩要去跟谁拼命。
是千手。他们正在攻打宇智波的东部边境。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僵,连情绪都乱成了一锅粥。那些人可是养了他一辈子,他也为千手家族鞠躬尽瘁,最后却把他像破抹布一样扔了出去。
他是不是该转头就恨他们?是不是该对他们的生死置之不理?就因为他们先抛弃了他?
理智告诉他,他完全有资格这么做。
可……
一想到柱间可能会受伤,他心里那块以为早就死透的地方,还是会疼。想到堂兄弟们战死沙场,想到桃华会为了守护她深爱的千手族牺牲自己,他就骗不了自己——他还是在乎他们。
哪怕他恨不得自己能不在乎,哪怕千手真的像他曾经求斑做的那样,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他恐怕还是会在乎。他又不能随心所欲地把心关上。
那他刚才是不是该拦住那兄弟俩?是不是该求他们别去跟千手打仗?
可要是斑和泉奈不上战场,宇智波的族人就得像苍蝇一样成片倒下。除了斑,没人能挡得住柱间。可他们去或不去,又要付出多少宇智波和千手的性命才能换得一个结果?
这就像一道无解的数学题,而扉间最恨的就是这种没有答案的破问题。
他甚至觉得自己该跟着一起去,可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战场该做什么。他能对着柱间拔刀吗?能对着自己的堂兄弟下手吗?可袖手旁观同样是煎熬——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互相残杀,管他们身上穿的是宇智波还是千手的甲胄,他都受不了。
这种天人交战持续了好几个钟头,直到斑和泉奈带着族人回来。他们浑身是泥,一脸疲惫,有些人挂了彩,但人数一个都没少。
扉间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兄弟俩刚踏进他们共住的屋子,他就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骨头里。斑也用同样的力气回抱住他时,他的呼吸都乱了。
“他们……”
“两边都没人死。”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压在他心口一整天的那块铅块,突然就没了踪影,他整个人都轻得要飘起来。
“谢谢……对不起……谢谢……”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泉奈从后面也抱了上来,把他夹在中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放松了一点。
“别道歉。”斑把额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很轻,“都没事了。柱间没事,桃华也没事,千手那边没人战死。我们这边也是。”
“我不该在乎的。”扉间闷闷地说。
“该或不该,你都在乎。这没什么好道歉的。”
“带他坐下歇会儿吧。”泉奈松开手,“我去煮点茶。”
斑拉着他往沙发走,想让他坐下,可扉间坚持要先帮斑卸下铠甲。等泉奈端着茶回来时,两人一起动手,把斑身上那套典型的宇智波轻甲解了下来。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铠甲也太单薄了,完全起不到防护作用,回头得好好跟斑争论一番,让他换套结实点的。直到被斑按在沙发上,夹在兄弟俩中间,他才暂时把这事抛到脑后。
“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扉间皱着眉抱怨,“我居然忘了我的救命恩人还在跟我亲族打仗,我这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千手之前安静了好一阵子。”斑慢慢解释,“这是我们带你离开暗部之后,第一次跟他们打这么大规模的仗。之前都是些边境小摩擦,偶尔在别的领地碰上,没什么大冲突。”
“可也算不上安静吧。”泉奈插嘴,“他们的人到处都能看见,就是不主动挑事,怪渗人的。”
斑点头:“是。他们的踪迹遍布各处,但就是按兵不动,太反常了。”
扉间皱着眉,把这些信息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从各个角度分析。这肯定是个重要信号,可他手里没有更多情报,根本猜不透千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喝了好几杯茶,他才放松下来,往斑的身边靠了靠,就像平时斑把他当人形抱枕那样。他往斑环着他后背的手臂里缩了缩,闭上眼睛,享受着身边有珍视之人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没这么珍惜过。
不是所有他在乎的人都在这里,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这就够了。他相信斑不会骗他。
“哟,这就黏上了?”泉奈笑着推了他一把,把他往斑怀里又按了按。
扉间闷哼一声:“我想黏就黏。”
“是是是,也就黏斑哥。要不要过来把脑袋放我腿上?”
“别恶心人。”扉间把脸埋进斑的胸口,希望自己的耳朵没红。
好吧,他得承认泉奈说的有点道理。他确实更偏爱斑的亲近,不过他在宇智波的社交圈本来就小,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现在跟他交好的人里,也就这兄弟俩,还有几个最近羞答答来找他请教的孩子。
他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太久,意识开始断断续续,只能半听不听地应付着兄弟俩的对话。直到他感觉到斑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顺着他的手臂上下摩挲,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简直犯规。他愤愤地想。在这个到处都是危险和伤痛的世界里,居然有人能让他觉得这么安全这么踏实。他甚至开始觉得,以后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睡觉了——虽然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骂自己没出息。
“他打呼吗?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开始打呼?”泉奈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笑意。
“闭嘴。他不打呼。”
“哟,你倒是门儿清。”
“嘘!小点声!万一他睡着了还能听见怎么办!?”
斑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的低吼,差点让窝在他怀里的扉间笑出声。但他还是强装熟睡,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比起戳穿这兄弟俩的悄悄话,他倒更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反正他本来就困得眼皮打架,就算真打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算听见了又怎么样?他只会当是做梦啦,安啦大哥。”
“别废话了行不行?赶紧闭嘴。”
“哎呀别这么凶嘛。这事除了他本人,谁不知道啊?”
扉间头顶传来一声气呼呼的闷响,斑的胸口都跟着震了震。“你们谁都不许背着我瞎议论!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跟他也没关系!不对,就是不能让他知道!”
“那你可算放心了。除非你光着屁股举个牌子在他面前跳舞,牌子上写着‘我超傻超痴恋你’,不然他绝对不可能发现的。”泉奈的笑声被枕头闷得嗡嗡的,扉间拼尽全力才没绷住表情。保持不动简直比跟千手柱间打三天三夜还累,尤其是斑还在他头顶委屈地哼哼唧唧。
“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已经够惨了,还在慢慢缓过来,这时候哪能给他添这种麻烦——再说了,他明显对我没那个意思。”
泉奈的笑声停了会儿,语气带着点戏谑:“明显?我看未必吧。”
“你懂个屁。”
“是你不懂吧?你没发现他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久多了?”
斑的身体猛地一僵,搭在扉腰间的手臂都抬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泉奈“嗷”了一声,估计是被敲了脑袋。
“到此为止,不许再说了。”斑的语气硬得像铁,重新把手臂搭回来时,还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把扉间往怀里又拢了拢。
“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过得记下来啊,我觉得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现在就告诉他你的心意,让他也好好捋捋自己的心思,然后你们俩就能幸福快乐地过日子了。”
“呕,别肉麻了行不行。”
泉奈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起身开门的声音,应该是回房睡觉去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斑又开始轻轻摩挲扉间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就打算这么抱着他窝在沙发上过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动了动,小心地把两人往沙发角落挪了挪,让扉间能更舒服地靠在他胸口,自己也把脑袋往靠垫上蹭了蹭,像是终于放松下来。
扉间一直等到斑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才悄悄抬起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向怀里的男人。是斑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他,给了他以为再也得不到的安稳生活。
原来斑喜欢他。
这个认知像颗石子砸进他心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恋爱什么的从来都不是他擅长的东西,就算在被流放之前,他也从没考虑过这些,更别说现在了。
算了,先不想了。扉间在心里叹了口气,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斑顶着。他知道明天早上醒来肯定要被泉奈调侃,自己心里也肯定乱得一团糟,但他还是重新把脑袋靠回斑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不管以后会有多少麻烦,至少现在,斑的怀里是他这几十年来最安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