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的眼睛明明已经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心脏却像被冻住了似的，死活不肯承认眼前的画面是真的。脑子里只剩一个细弱的、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的声音在哭喊：他还没准备好，他真的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说起来可笑，从一开始他就盼着能有这么一天，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
可天地从不会在意凡人是否准备妥当。当初答应搬进木叶村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人不可能永远藏下去，尤其是他还打算重新接任务——只要把名字挂回任务板上，就等于把自己的位置昭告天下。
说到底是他自己太大意了。要是他一直维持着查克拉感知，早就能察觉到有人靠近，也不至于被撞个正着。大概是这阵子待在新家太安心，头两周还天天开着感知，后来竟慢慢懈怠下来。现在回想，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柱间。”他压着嗓子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身旁的泉奈下意识往他这边靠了靠，扉间抬手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胳膊，示意他别紧张。柱间不至于动手，可知道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总归是踏实的。
“你……你在这儿！你还活着！”柱间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扉间眨了眨眼，有点懵。
“你以为我死了？”
柱间往前迈了一步，却被泉奈一声护崽似的低吼逼得硬生生停住。“天啊你真的在这儿！桃花她追着你的踪迹一路找，直到线索断了才回来。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求你，求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放弃找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扉间！”
“你没资格这么叫他！”泉奈咬牙切齿地瞪着柱间，“你根本没资格踏进来！没资格跟他说话，没资格道歉，连看他一眼都不配！”
“泉奈，没事的。”
“怎么没事！是他把你赶走的！是他把你毁了！你这一年受的所有苦都是他的错！他该清楚自己是个多么懦弱、虚伪、背信弃义、没心没肺的混蛋——”
“我清楚！”柱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每天都活在愧疚里！可我不是故意的！扉间，求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他又往前挪了一步，眼里只有那个被他抛弃了一年多的弟弟，完全没在意泉奈又一次的低吼。“从那天起，我把能想到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为了找到你。因为我爱你啊！我当然爱你！我……我知道，就算你永远不肯原谅我，就算你再也不想跟我说一句话，我也认了。我做的事太混账了，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可是我……”
扉间躲在泉奈身后，双臂紧紧环着自己的胸口，生怕稍一松手，自己就会碎掉。他没法不听，哪怕理智告诉他该转头就走，可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柱间的每一句话都吸了进去。光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那颗被风霜冻得发僵的心，就已经软了一块。
“我该给你一个像样的道歉，该让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不管你想问什么都行。但我不是在找借口，我不该那么对你，我知道。我现在只想让你跟我回家，让我的弟弟回到我身边。”
柱间的眼泪还在掉，脸上的表情是扉间从没见过的破碎。他本以为看到柱间这副模样，会觉得解气，会觉得这是对方应得的报应，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他还是没说话，就站在那儿，等着柱间把想说的都说完。柱间说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却不是毫无章法的胡言乱语，显然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一想到对方这些日子也像自己一样，反复琢磨着重逢的场景，扉间心里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如果你肯给我机会，我愿意用下半辈子来弥补你，让你每天都能感受到我有多爱你，有多后悔。不管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可如果你……如果你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也接受。没人会怪你。我保证，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驳。你最讨厌我跟你顶嘴了。求你，只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的就好。”
柱间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我真的对不起你，扉间……弟弟，如果我还能再这么叫你一次的话。”
说完，他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等着扉间的审判。扉间太了解他了，柱间从不会撒谎，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他从来都不擅长耍手段，向来喜欢直来直往，以前扉间还总因为这个骂他太傻，给敌人留了太多可乘之机。
刚才那番话，大概是柱间无数个失眠夜里反复打磨出来的，把一百种想说的话揉成了一团。
现在轮到扉间做决定了。这些日子他也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可每次都想不出该怎么回应，该怎么做。柱间现在是真心的，可他能相信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吗？
他能承受第二次背叛吗？
扉间又紧了紧抱在胸前的胳膊，然后猛地松开，双手抓着头发狠狠挠了两下。他多希望能再缓几天再给出答复，可他知道，拖下去没用。现在最该做的，是他最不擅长的事——跟着心走。
他的心在尖叫，在盼着柱间像以前那样，张开胳膊把他紧紧抱住。可柱间不会擅自这么做，除非他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有些话必须先说清楚。
“你伤透了我。”
扉间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包括我曾以为牢不可破的归属感。我一直相信家人会永远站在我这边，会永远信任我。可你把我送走的时候，把我心里那部分最坚硬的东西打碎了。”
他看着柱间的脸慢慢垮下来，喉结动了动，声音软了些：“但如果不是你做了那件事，我也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你做错了，一句对不起没法抹平所有伤害——不过，这算是个开始。”
“那你……你不恨我？”
柱间人高马大，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声音细得可怜。扉间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不恨。我好像没能力恨你。”
一旁的泉奈嗤笑一声，小声嘀咕：“换我早恨了。”
扉间刚想瞪他，柱间就跟着叹了口气，挠着后脑勺，脸上满是愧疚：“他说得对，你该恨我的。但我真的很高兴你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庆幸。扉间，对不起，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没人能改变过去。”扉间在心里补了句，就算能，他也未必想回去。
是啊，那段日子他过得像在地狱里爬，可沿途捡来的那些温暖，难道不值得吗？他能想象放弃这一切，回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
他没法想象余生醒来身边不是斑的脸，没法想象再也不和泉奈一起抢着煎蛋，没法想象不再陪镜练习手里剑，甚至没法想象听不到街对面阿婆天天抱怨侄子晚归。
扉间瞥了眼挡在他和柱间中间、像尊门神似的泉奈，咬了咬下唇。或许这不是他当初想要的生活，但待在宇智波身边，确实是他现在最该待的地方——哪怕他花了好久才承认，这也是他想待的地方。
告诉柱间自己再也不会“回家”肯定很难，但他在宇智波这边扎下的根，绝不可能轻易拔掉。就算不住在一起，同在一个村子里，总能见面，也不算太糟。
柱间的手在身前紧张地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眼神慌乱地扫来扫去，像是想从墙上找出解决问题的答案。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明天一起吃顿饭行吗？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住到宇智波区来的？我猜这故事肯定够离奇。”
“我暂时不想去千手的地盘，找家饭馆吧。”
柱间的脸僵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开始在原地来回晃悠，像在跳某种奇怪的舞蹈，手越绞越紧，眼神躲躲闪闪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能抱抱你吗？要是你不舒服就算了！我就是忍不住想问！对不起，我太想你了，现在你就在这儿，好好活着，我就想抱着你，再也不松开。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走！”
他越说越急，最后喘着气，又露出了那副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神——小时候他就用这招求扉间陪他练剑。扉间感觉自己瞬间变回了那个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的小孩，轻轻点了点头。
“嗯。”
“太好了！”柱间猛地绕开泉奈，张开胳膊把扉间整个人裹进怀里，脸埋在他浅色的头发里。扉间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背，下一秒就听见他闷着声哭了，那哭声里掺着委屈和高兴，乱得很。
扉间慢慢放松下来，不敢闭眼，生怕这是场梦。他拼命忍着，才没让自己也哭出来。柱间身上熟悉的味道，拥抱的温度，还有那像家一样温暖的查克拉，都是他以为这辈子只能偷偷怀念、然后又会骂自己犯贱的东西。
他爱宇智波的家，这是真的。但他先爱上的是柱间，这种刻在骨血里的爱，不管有多疼，都不会消失。
柱间的眼泪把他半边肩膀都打湿了，玄关的门突然被推开，斑带着一身紧绷的查克拉冲了进来。扉间没心思躲开，正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情绪里，直到被一股蛮力猛地拽开，才和柱间一起愣住了。
“离他远点！”斑红着眼睛，写轮眼疯狂转动，瞬间摆出和泉奈之前一模一样的防御姿态。柱间脸上的喜色瞬间垮掉，扉间心里也空落落的，但还是伸手按住了斑的手腕。
“没事，我很好。”
“真的？”斑恶狠狠地瞪着柱间，冲旁边跃跃欲试的泉奈使了个眼色，让他盯着柱间，然后转身把扉间搂进怀里，额头抵着额头，指尖轻轻摩挲他脸颊上的纹路，“他跟你说什么了？早知道是他来，我肯定半路截住他。小惠说家里出事了，让我赶紧回来，我还以为是你受伤了。你真的没事？”
扉间无奈地笑了笑，心里被斑的在乎填得暖暖的：“我没事，别担心。”
“那就好。”斑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温柔又绵长。
“什、什么！？”
两人被柱间的惊呼声打断，转头就看见他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们，“你们俩——！？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对。”扉间挠了挠鼻尖，“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事。要不我们都坐下吧，要说的话挺多的，我猜你们俩肯定会打断我一百次。”
他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还在瞪柱间的斑，示意他别这么紧张，然后被斑半搂半护着往客厅走。
柱间脸色发白，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接连不断的冲击已经把他折腾得魂不守舍，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扉间眉头拧出一道浅浅的川字，眼底藏着几分担忧，伸手把几个兄弟往客厅那边赶。他心里暗忖，自家这没个正形的大哥，怕是还得再受几重刺激才行。
一想到待会儿要解释自己被现在的恋人囚禁了好几个星期，扉间就太阳穴突突跳。这破事他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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