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原以为把离开千手族后的经历讲清楚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没料到这一谈就从午后耗到了深夜。墨色的天幕上月亮都爬得老高，他们才终于把所有前因后果说完——中间还被各种预料之内、甚至预料之外的提问打断了无数次。

一股脑倒完这些事，扉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人生竟在短短一年里天翻地覆。他没把这话宣之于口，但心底确实有点小得意。

当然不是没过低谷，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垮了。可每摔一次，他都能咬着牙爬起来，就凭这一点，他就有资格抬头挺胸。

这份撑过绝境的韧性，说穿了全靠那对宇智波兄弟。要是没他们，他要么早就烂在当初晕倒的那片林子里，要么就是在某个穷乡僻壤浑浑噩噩耗死。光是想象自己变成行尸走肉的样子，扉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把念头转去别的地方。

等他终于讲完，轮到柱间开口说他那边的事了。

奇怪的是，听柱间讲述时的心情，比扉间预想中平静得多。毕竟木已成舟，结果也不算太糟——至少目前是这样。更重要的是，搞清楚了自己承受的那些痛苦背后的真相，确认柱间从来没停止过爱他，也从来没对他失去过信心，这份释然让他胸口那块压了一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轻松得没法用语言形容。

现在他知道该把怒火对准谁了。不过他倒是挺佩服柱间的，没等他这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戳破，就自己发现了被长老会操控的真相。听柱间说，就连水户都只是旁观，任由他自己想通了这件事。

他们都清楚自家长老会的手段不比敌人干净，可谁也没料到这帮老家伙敢玩这么大。想除掉他来削弱柱间的力量，理论上好像是个好计划，可扉间实在想不通，他们难道没算过，一旦柱间垮了，水户和桃华铁定联手撑起千手族？从他记事起，长老会就一直想夺权，可他们从来没成功过，明明胜算低得可怜，何必白费力气？

他还挺好奇那帮老家伙失去权力后的日子过得有多惨——不仅被踢出了长老会，连他们坐了几十年的位置都被彻底废除了。听柱间说，宣布废除"族长行事需经长老会许可"这条陈规时，不少千手族人都乐坏了，看长老们脸色的样子别提多解气。扉间恨不能亲眼看看那场面。

他瞥见斑和泉奈交换了个眼神，就知道长老们的报应还没完。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大快人心，那兄弟俩脸上一模一样的反派笑容，看得扉间心里暖烘烘的。柱间身为族长，不能把长老们收拾得太狠，不然会被族人说残暴。可斑和泉奈是外人啊，有的是办法既能报复又不留下把柄。扉间甚至开始琢磨，他们会不会带自己一起玩，还是说非要独揽功劳？

所有的话都说完，扉间也把柱间彻底废除长老会这事狠狠吐槽了一遍——这简直是踩着千手族的传统脸往地上碾，柱间半点愧疚都没有，看得他心里爽翻。折腾到这会儿，柱间终于该回家了，毕竟明天全村就要投票选出第一任火影，他们俩都是候选人，总得留点力气应付明天的事。

只是柱间显然舍不得走，那眼神黏在扉间身上，声音软得几乎带着点哀求："扉间，能不能陪我走回去？"

"我也去。"斑没等扉间应声就抢了话。他对柱间之前的行为还是有点介怀，时不时就会冒出护犊子的脾气，但得知柱间多半是被操控后，火气已经消了不少。如今所有误会都解开了，两人很快就能重归于好，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不过扉间早就从斑的语气和他们相处的细节里看出来了，这俩货其实已经在破冰的路上了。

泉奈选择留在原地，剩下三人慢悠悠地走进夜色里。路上遇到几个还没睡的宇智波族人，都很有分寸地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却又没走远，一双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柱间，随时准备出手支援。

刚踏出宇智波族地的大门，扉间就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变了——从盯着柱间变成了盯着他自己。

他能理解，毕竟除了同住的宇智波，已经一年多没人见过他了。他出的那几次任务不算，毕竟那些见过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陷入了醒不过来的幻术，全看当时跟他一起行动的是谁。可现在他都被柱间找到了，也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他大摇大摆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像个巡视领地的王者，半点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这份自由张扬的心情，在他们走到千手族地门口时被打断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尖叫着他的名字，带着又急又喜的哭腔，气息飞速逼近。要不是听出了那声里的绝望，扉间差点就要下意识格挡。

桃华扑过来的力道大得惊人，直接把他撞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斑瞬间绷紧了神经摆出防御姿态，还是扉间抬手按住他的胳膊才让他松了劲。

厚实的胳膊突然缠上来，像两道铁箍勒得他肋骨发疼。扉间却没忍心叫她松开。

真的好久没见了。

在他日思夜想的所有人里，堂姐土居是最让他牵念的那个。她是唯一一个绝对会站出来质疑柱间决定的人，这点他深信不疑。

“你还活着！妈的，你居然还活着！”

“活着，还好好的。”扉间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放得很轻。

听见他的声音，土居浑身颤了一下，反而抱得更紧了。她的呼吸发颤，连吐字都带着哭腔：“你回家了……”

但她没哭。千手土居从不会哭，可那声音里的失而复得，傻子都能听出来。扉间轻轻拍着她的背，刻意避开了她身后柱间投来的目光。

“我……已经有了新的家。”

土居猛地松开他，却没放手，还牢牢抓着他的上臂，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不管你在外面混得怎么样，这里才是你的家！从前是，以后也永远是！”

扉间不自在地动了动，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直到斑上前一步，手轻轻搭在他后腰上，土居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不会再是了。”扉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眼角余光里，他看见柱间身子缩了一下，满脸愧疚。可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当年我被赶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一切。我做不到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太多东西，早就变了。”

“放屁！”

扉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才是他认识的土居。“我知道。”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往斑的方向靠了靠。斑顺势揽住他的肩，紧绷了一路的肩线终于松了下来。

土居还想上前，却被柱间拽住了胳膊。“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你刚回来，肯定不想再把那些事说一遍。”柱间还是那副坦荡的笑容，“谢谢你愿意听我把话说完。我……真的很高兴你没事，小扉。”

“等等！老子一年没见他了！你凭什么刚见面就把他赶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够了。”

扉间有些意外，柱间居然没被她的火气吓退，只是闭着眼深吸了口气。看来他们分开的这一年里，他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哥哥，终于学着长大了。本该遗憾没能亲眼看见他的成长，本该生气他偏偏要等自己不在了才懂事，可心里涌上来的，居然是一股说不出的骄傲。

至少这一次，柱间终于敢直面自己闯下的祸，没再躲在别人身后等着擦屁股。

“别跟我来这套‘够了’！他会走都是你的错！”土居猛地甩开柱间的手，眼睛瞪得通红，“你把他逼走了，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我知道是我的错。”柱间的声音低了下去，“可他不会再回来了。土居，让我跟你解释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凭什么听你解释？我要他自己告诉我！”土居的脚已经抬了起来，摆明了要追上来，“你消失了一年，一回来就跟宇智波混在一起？我才不管你跟他有什么牵扯，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她那副油盐不进的倔样子，扉间太熟悉了。他知道该怎么让她停下来。

“土居，你还爱我吗？”

“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土居的脸瞬间涨红，嗓门却小了半截。

扉间笑了，这就是她的“爱”。

“整个千手一族里，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哪怕我被赶出去，你也会站在我这边。”他的声音放柔，没让彼此的尴尬再发酵，“可我已经不是千手的人了。流放是事实，柱间后悔也改变不了。他愿意接纳我回去，不代表我愿意回去。”

土居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声音带着点茫然：“我不懂。”

“你听柱间解释就会懂的。”扉间摇了摇头，心里泛着涩意，“我想你，比你想我还要多。可我累了，真的累了。柱间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保证还会再来看你，天天来都行。如果你还在乎我，就再给我一晚时间，让我走吧。”

土居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露出来，双手攥成了拳头，目光死死盯着斑。

“你要是敢伤他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喉咙撕烂。就算是日向家的白眼，也找不到你剩下的碎渣。”

她的语气狠戾，斑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勾了勾嘴角：“我信你会这么做。”

他甚至有点庆幸，千手一族里还有人没忘了扉间的好。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竖在了他们中间。柱间和土居在墙的那头，他和斑在这头。两个世界撞在了一起，却还没做好融合的准备。

该走了。

“晚安，柱间，土居。”扉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斑轻轻推着他转身，他没有抗拒。他很少依赖别人，可此刻，能有人替他拿主意，带他离开这个情绪过载的地方，真好。

他现在只想回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找个地方蜷起来，好好缓一缓。跟柱间重逢已经耗尽了他大半力气，再撞上土居，那些被压了一年的情绪翻涌上来，快把他掏空了。

身后传来柱间和土居的争执声，他松了口气，还好柱间拦着她没追上来。土居还没做好接受他“回家”真相的准备，而他此刻只想放空。

柱间说得对，他实在没力气再把那些事说一遍了。他需要时间，把耗空的情绪一点点补回来。

扉间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斑懂他此刻不想开口的心思。

返程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刚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梳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把那些汹涌的情绪、混乱的片段一股脑压进心底最深处，就像把文件整整齐齐归档上锁——等哪天能冷静下来再慢慢复盘，省得现在一想就要被情绪冲垮。

忍者本就该学会带着情绪正常运转，而他千手扉间从来都是最合格的忍者。

等他们踏回自家院门时，扉间已经找回了惯常的平稳心境，甚至能耐着性子让泉奈围着自己嘘寒问暖好一阵。直到困意终于漫上来，他才拽着斑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房间拖。

在他心里，"家"这个词能牵扯出无数画面，但此刻最先冒出来的永远是这一幕：他仰躺在床上，斑蜷在他身侧，那头平日里张扬得像团烈火的长发被编成辫子束在脑后，好让对方能把脸埋进他颈窝呼吸。温热的气息扫过皮肤，两人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一处，节奏慢慢调整到一致。

再这么天天挤一张床，不如干脆把东西都搬到一个房间里算了。扉间摸着斑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心里暗自嘀咕。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种水到渠成的感觉，甚至让他有点期待。

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安稳，像是压在心头一年多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世界还没彻底恢复正轨，但至少已经在往好的方向走——这就够了。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