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染血的共生契约

第二章 染血的共生契约

握住狗头金的右手传来沉甸甸的真实感，那微弱的暖意透过掌心皮肤渗入，竟让林渊因失血而冰冷的手臂恢复了一丝气力。他死死攥着这绝境中的希望，生怕一松手它就化作泡影。身旁盘踞的黑底金纹菜花蛇——或许该给它起个名字，但此刻林渊的脑子被求生的迫切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占满，无暇他顾——似乎也安静下来，冰冷的竖瞳在绝对的黑暗中偶尔转动，分叉的信子轻轻吞吐，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气味分子。林渊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去维持、去理解脑海中那根刚刚建立、脆弱得像蛛丝一样的链接。它不是清晰的语言或画面，更像是一种模糊的、夹杂着本能与简单感官信息的“水流”。从“水流”的那一端，林渊能持续地感知到一种冰冷而原始的饥饿感，这饥饿感并非指向血肉，而是一种更…更“坚硬”的东西，仿佛对这矿洞本身，对那些沉寂的岩石和矿石，有着吞噬的欲望。同时，他也隐约能体会到蛇身所处环境的温度、湿度，甚至能模模糊糊“感觉”到附近岩壁粗糙的质感，尽管他本人并未触摸。这种感知共享极为微弱且时断时续，却真实不虚。每一次链接的稳定，都似乎伴随着他自身生命力的微弱凝滞，仿佛这链接的建立和维持，本身就需要消耗他本就不多的精神与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而蛇那边，则在持续传来那股微弱但持续的暖流，如同一条细小的温泉，缓缓浸润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尤其是左肩的伤口。血，似乎真的止住了，疼痛也由尖锐的撕裂感转变为沉重的钝痛和麻痒，这是组织在尝试修复的信号，虽然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林渊不知道这诡异的链接是如何形成的，是因为他的血？因为这条蛇本身的变异？还是冥冥中触动了这废弃矿洞里某种不为人知的古老禁制？他没力气深究，活下去是当前唯一的目标。他尝试着，像控制自己手指一样，向链接另一端传递一个简单的意念：“饿…去找…能吃的…石头。”意念模糊不清，他甚至不确定这是否算得上是有效的指令。但盘踞的蛇有了反应。它抬起头，转向林渊，竖瞳似乎在黑暗中锁定了他脸庞的轮廓，停顿了几秒。接着，它缓缓游动起来，再次离开林渊身边，却不是走向刚才吐出狗头金的那处石英脉，而是朝着矿洞更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蜿蜒而去。林渊的心提了起来。更深的地方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塌方、有毒气体、暗河…但他此刻无法移动，只能被动地通过那脆弱的链接去感知。链接随着距离拉远而变得更加飘渺，传来的信息愈发破碎：冰冷的岩石触感…潮湿的霉味…某种金属的微弱气息…突然，链接传来一阵明显的“愉悦”波动，虽然这波动依旧原始而简单。蛇停住了。林渊努力“看”过去，模糊的共享视野里，是一片夹杂着暗绿色斑点的岩壁，那绿色…是孔雀石？通常与铜矿伴生。紧接着，熟悉的“分解”过程开始了。比上次更清晰一些，通过链接，林渊能“感觉”到蛇口部接触岩石时，一种奇异的、并非物理撕咬的力量作用其上，岩石的微观结构在那力量下崩解、重组，其中某些成分被剥离、吸收，而另一些则被排斥、凝聚。这一次耗时更长，大约一分钟。当蛇再次游回林渊身边时，口中并未吐出大块的金属，而是从吻部边缘渗出些许暗红色的、黏稠的金属溶液，滴落在地面的碎石上，迅速冷凝成一些不规则的小珠，在绝对黑暗中自然毫无光泽，但林渊通过链接的感知，能“知道”那是铜，纯度不低的铜。同时，一股比之前吸收狗头金时稍弱、但依然存在的暖流顺着链接反馈回来。这一次，暖流并未集中涌向伤口，而是更均匀地散入林渊的四肢百骸，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却让他冰冷僵硬的肢体恢复了些许知觉，最重要的是，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一点点。林渊意识到，这暖流的强弱和性质，似乎与蛇吞噬分解的“食物”种类有关。富含黄金的石英脉反馈强烈且似乎带有某种“修复”偏向；而铜矿则反馈温和，偏向于“滋养”整体。这条蛇，这条变异的菜花蛇，它真的能分解矿石，提取金属，并将这个过程产生的某种能量反哺给自己！这不是梦，不是幻觉，是他在绝境中抓住的、离奇却真实的救命稻草！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却又在下一秒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因为通过链接，他清晰地感受到，在完成这次分解后，蛇传递来的疲惫感明显增强了。那种冰冷的、原始的饥饿感虽然暂时被压制，但链接本身也黯淡了许多，维持起来更加费力。而他自己，在接收到这第二股暖流后，虽然身体感觉好了一点点，但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上的空虚和乏力感却悄然浮现。这共生契约，并非没有代价。它消耗着双方，尤其是作为“宿主”的自己的某种本源。或许是他的生命力，或许是精神力。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更高效的食物来源，或者找到提升这种共生关系的方法，最终的结果，可能不是被救赎，而是被这诡异的链接拖入更深层次的衰竭。林渊喘着粗气，在冰冷的矿洞地面一点点挪动身体，试图找到一个稍微舒适点的姿势。右臂因为紧握狗头金太久而僵硬酸痛。他松开手，将那块沉甸甸的天然金块放在触手可及的身边。然后，他再次集中精神，看向盘踞在旁、因为两次分解而显得些许萎靡的黑蛇。黑暗遮蔽了它的模样，但那黑底金纹的意象，却深深烙在了林渊的脑海。“我们需要…更多‘食物’…更有效率的…”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蛇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或者说理解了他通过链接传递的紧迫感，它微微昂起头，信子急促地吞吐了几下，然后缓缓游动，开始以林渊为中心，在附近更大范围内探索。这一次，它探索得更仔细，不再是直奔某个明显的矿脉露头，而是不时用头部触碰岩壁，用信子感知空气。林渊闭上眼，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全部投入那脆弱的链接，努力放大从蛇那边传来的模糊感知。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链接突然传来一阵比之前发现铜矿时强烈数倍的“渴望”波动！蛇停在了一处看起来毫不起眼、覆盖着黑色氧化物和水渍的岩壁前。通过共享的模糊感知，林渊“看”不到什么特别，但蛇的“感觉”却异常兴奋——那里，有“硬货”！林渊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拼命向链接另一端传递催促的意念。蛇没有犹豫，再次张开嘴，贴合上去。这一次的分解过程，异常艰难。林渊能感觉到蛇的“努力”，那无形的分解力量似乎遇到了强大的阻力，进程缓慢。链接传来的疲惫感飞速累积。但蛇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拼命。足足过了三分钟，就在林渊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因为维持链接而再次溃散时，分解完成了。蛇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停留在原地，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内部的转化。片刻后，它游了回来。这一次，它没有吐出或渗出任何金属。但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而精纯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冲入林渊的体内！“呃啊！”林渊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股暖流太强了，瞬间冲垮了他虚弱的身体防线，左肩伤口处传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穿刺、缝合；冰冷的四肢百骸像被丢进了温泉，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地吸收着能量；更令他震惊的是，连他那濒临枯竭的精神，都如同久旱逢甘霖，为之一振！这是什么矿石？反馈的能量竟然如此强大精纯？是铂族金属？还是…林渊来不及细想，因为这股暖流在最初的爆发后，开始迅速而有序地修复他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肌肉在蠕动、连接，流血彻底停止，甚至开始结痂。体力在恢复，虽然距离正常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他感觉自己能坐起来了！而反观那条蛇，在反馈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后，它并未像前两次那样萎靡，反而…体表的黑色似乎更加深邃，那些金色的纹路，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散发出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淡金色荧光！它昂着头，竖瞳中的冰冷似乎化开了一些，多了一丝灵动的神采。它看着艰难撑起上半身的林渊，信子吞吐的频率变得平缓。林渊与它“对视”着，通过那已然稳固了不少的链接，他感受到了除了饥饿和冰冷本能之外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满意”和“联系”的情绪。染血的共生契约，在绝境的矿洞深处，在吞噬了未知的珍贵矿石后，真正变得牢固起来。林渊知道，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将和这条黑底金纹的变异菜花蛇，彻底绑定在一起。而活下去，终于不再是一个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