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夕阳把院子染成橘红色，老大望着老七房子里的窗户，仿佛还能看见那个蹲在墙角磨镰刀的少年，沉默又执哟。

风吹过，石榴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木匠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在院里支起木板，刨子划过木头的声音“沙沙”响，在这满是悲伤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纪巧儿没出来看，只在屋里守着老七，缝补他那件沾了血的短褂，针脚歪歪扭扭，扎错了好几回。

老三蹲在木匠旁边，帮着递钉子，眼眶始终是红的。老八和老九在灶房忙活，烧火的柴噼啪作响，却暖不透灶边的冷清。老大去镇上买了白布和香烛，回来时见老四蹲在院门口，望着远处的路发呆。

“老四，进去帮忙。”老大拍了拍他的肩。

老四抬头，眼睛肿得像核桃：“大哥，七哥他……真的不回来了？”

老大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老四“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像个孩子——他从小就跟老七最亲，总爱缠着老七教他编草绳。

傍晚时，棺材的雏形出来了。木匠收拾工具要走，看着老大欲言又止：“节哀，孩子还小……”

老大谢过他，转身进了屋。纪巧儿已经把短褂缝好了，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老七枕边。她看着老大，忽然说：“你七弟小时总说，想跟你爹学打猎，说要保护这个家……”

老大想起老七磨得发亮的镰刀，想起他总往自己碗里夹肉的样子，鼻子一酸，别过头去。

夜里，老九把那只草绳蚂蚱放在老七手边，轻声说：“七哥，这个给你带着，到那边也能编着玩。”

老三蹲在旁边，往老七手里塞了块没吃完的糖：“你最爱吃的麦芽糖，路上含着。”

老八站在门口，望着炕上安静的人，忽然想起小时候老七替他背黑锅被爹打的事，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老大在院里烧着纸，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脸上。他想起未来老二的冷笑，想起那句“代价”。原来所谓的团圆，从来都带着缺憾。就像这院子，少了一个人，风都变得不一样了。

天快亮时，纪巧儿拿出一件新做的蓝布衫，给老七换上。她的手很稳，一边换一边说：“穿新衣服走，体面。”

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在屋里弥漫。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雨。送葬的队伍走在泥泞的路上，老三捧着老七的牌位，一步一滑。老九扶着纪巧儿，她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老大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幡，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浑然不觉。他知道，这一路走完，老七就真的成了过往。而他们，还要在这带着缺憾的日子里，继续往下走。

回到空荡荡的院子，纪巧儿指着老七常坐的石凳，对老大说：“留着吧，他说不定……还会回来坐会儿。”

老大点点头，望着那石凳，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沉默的少年，坐在那里，手里编着草绳，抬头冲他笑。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点微光。老大深吸一口气，转身往灶房走——该做早饭了，活着的人，总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