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东京还在沉睡。
林月见躺在床上，手枪放在枕边，眼睛盯着天花板。她没有再尝试入睡，而是开始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
未知的紧急信号、神秘的闯入者、藤原烧毁照片的异常行为——这三件事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她在脑海中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共情之眼”的技能说明。
【技能：共情之眼（初级）】
【今日使用次数：0/3】
【可感知目标当前或过去最强烈的情绪色彩，每次持续不超过10秒。】
今天还没用过。她得用在关键时刻。
凌晨五点，天色开始蒙蒙亮。林月见起身，拉紧窗帘，打开监听设备。
藤原家的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教授醒了。
她切换到卧室摄像头。藤原健一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这个姿势保持了将近三分钟，然后他才缓缓起身，走进浴室。
接下来是平常的早晨流程：洗漱，换上衬衫和西裤，下楼准备早餐。画面里的男人看起来和普通的中年学者没有任何区别，除了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七点半，藤原吃完早餐，收拾好公文包，走向门口。
林月见立刻换上便装，抓起准备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伪装成教科书和笔记本的监听设备。她在藤原出门后两分钟离开公寓，保持安全距离跟在他身后。
早上的经堂街区很安静。藤原步行到最近的车站，搭乘田园都市线前往东京大学方向。林月见上了同一班电车，在相隔两节车厢的位置。
电车里挤满了上班族和学生。她压低帽檐，假装在看手机，实际上通过藏在帆布包里的微型屏幕继续监视。
藤原全程没有异常举动，只是偶尔看看窗外，表情平静。他在涩谷站换乘银座线，最终在东京大学前站下车。
上午八点四十分，藤原走进东大校园的药学研究大楼。
林月见在对面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大楼入口。她点了杯咖啡，打开“教科书”，实际上启动了远程监听设备。
信号有些干扰——大学里的无线网络太密集。她调整频率，终于稳定下来。
耳机里传来藤原和同事打招呼的声音，然后是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只有翻动纸张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上午十点，有人敲门。
“请进。”藤原说。
“教授，这是上周的实验数据。”一个年轻的女声，“第三组的结果有些异常，您要不要看看？”
“放这里吧。我下午看。”
“还有……”女声犹豫了一下，“那位宫野小姐昨天又打电话来了，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见面。”
林月见的手指微微收紧。宫野？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宫野小姐。”藤原的声音依然平静，“以后再有这样的电话，直接挂断。”
“可是她说她是您在美国时的学生，有重要的事情——”
“我说了，不认识。”藤原打断她，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出去吧。”
“是、是……”
办公室门关上，重新恢复安静。
但林月见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来自藤原。
宫野。这个姓氏在组织里只有一个含义：宫野志保，代号雪莉。
藤原在撒谎。他认识雪莉，而且很可能现在还有联系。
上午十一点，藤原离开办公室，前往实验室大楼。林月见不能跟进去——那里需要门禁卡。她只能继续在咖啡馆监视。
中午十二点半，藤原从实验室出来，没有去食堂，而是走向校园里一个偏僻的小花园。他在长椅上坐下，拿出便当盒。
林月见决定冒险靠近。她换上提前准备好的东大学生证——同样是组织伪造的，混入一群走向花园的学生中。
她在距离藤原约二十米的另一张长椅坐下，假装看书，实际上打开了藏在书本里的定向麦克风。
藤原慢条斯理地吃着便当，偶尔看看天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教授在享受午休时间。
但林月见注意到一个细节：每隔几分钟，藤原就会看一眼手表，像是在等什么。
十二点五十五分，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走进花园，在藤原身边坐下。
林月见立刻调整麦克风角度。
“东西带来了？”藤原低声问，没有看对方。
“带来了。”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但教授，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很危险。”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藤原说，“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昨晚……有人进了我家。”
男人身体一僵：“他们发现了？”
“不知道。但保险柜被动过，虽然东西还在。”藤原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得把资料转移。你今天下午就走，去美国找她。告诉她，研究继续不下去了，让她小心。”
“可是教授，你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藤原从便当盒底层取出一个微小的U盘，递给男人，“这里面是所有原始数据和我的分析报告。告诉她……很抱歉，我帮不了更多了。”
男人接过U盘，迅速塞进口袋：“我会带到的。您保重。”
“快走吧。别被人跟踪。”
男人起身离开，步伐很快。林月见犹豫了一秒——跟踪哪个？
她的任务是监视藤原。但那个U盘明显是关键证据。
【系统，对藤原使用‘共情之眼’。】她在心里命令。
【技能发动。剩余次数：2/3。】
视野变化。藤原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深蓝色——那是深沉的忧虑，几乎接近绝望。但在蓝色深处，有一丝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愤怒？还有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那是什么？
希望？不，更像是某种坚定的决心。
复杂的情绪混合体。
技能结束。林月见收回视线，做出了决定。
她起身，朝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走去。对方已经走出花园，正朝校门口快步前进。
林月见保持安全距离跟踪。男人很警惕，中途三次突然转身，两次走进便利店再后门出来，一次在十字路口绕圈。
专业的反跟踪技巧。这不是普通学生。
最终，男人进入涩谷站，上了一辆开往羽田机场方向的机场快线。
林月见跟上车，在相邻车厢。她通过玻璃门的反射观察，看到男人拿出手机，快速打了一行字，然后删掉。
他在联系谁？
列车到达羽田机场，男人下车，径直走向国际出发大厅。林月见不能继续跟了——她没有护照，无法进入海关区域。
她看着男人排队办理登机手续，目的地显示屏上写着：洛杉矶。
美国。去找雪莉。
林月见迅速思考。组织要的是证据，证明藤原与雪莉有联系。那个U盘就是铁证。但如果让这个男人带着U盘离开日本，证据就没了。
她必须拿到U盘。
但怎么拿？在机场动手风险太大，到处都是监控和警察。
男人办完登机手续，走向安检口。时间不多了。
林月见走出航站楼，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拿出备用手机——组织提供的加密设备。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琴酒的声音立刻传来：“说。”
“目标藤原今天中午在东京大学与一名年轻男子会面，交给对方一个U盘，内容疑似与雪莉有关的研究数据。该男子正在羽田机场，即将飞往洛杉矶。”
短暂的沉默。
“航班号？”琴酒问。
林月见报出航班号和起飞时间。
“呆在原地。我处理。”琴酒说完就挂断了。
林月见收起手机，回到航站楼内，找了个能同时看到安检口和出发大屏幕的位置坐下。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她等了二十分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航站楼。
伏特加。他腹部应该还有伤，但行动看起来无碍。他穿着机场工作人员的制服，戴着帽子，推着一辆清洁车。
伏特加没有看林月见，直接走向国际出发区的工作人员通道。他刷了张卡，门开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航站楼广播响起：“乘坐JL006航班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由于技术原因，您的航班将推迟起飞，具体时间待通知。请前往指定休息区等候。”
人群里响起一阵抱怨声。林月见看到那个男人也皱起眉头，拿出手机查看。
计划成功。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陆续有“机场工作人员”以各种理由接近那个男人：核对信息，询问行李，提供餐饮券。每次接触都只有几秒钟，但足够专业的人做很多事。
终于，一个穿着维修工制服的人走到男人面前，说了些什么，然后指了指某个方向。男人犹豫了一下，起身跟着离开。
他们走向员工通道。
林月见立刻起身，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她记得那条通道的出口——在地下停车场。
她快步走下楼梯，刚推开防火门，就看到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男人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墙上。
伏特加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个U盘。
“找到了。”伏特加说，声音粗哑，“在皮带夹层里。”
男人剧烈挣扎，但被死死按住。
林月见躲在柱子后观察。伏特加把U盘插进一个便携式读取器，屏幕上快速滚动着数据。
“确认。是APTX-4869的神经毒性分析报告，还有改进方案的草稿。”伏特加对着耳麦说，“要处理掉吗？”
他显然在请示琴酒。
短暂的停顿。伏特加点点头：“明白了。”
他转向那个男人：“教授让你带话给谁？”
男人咬着牙不说话。
伏特加对按住他的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掏出一把匕首，抵在男人喉间。
“宫野志保。”伏特加重复问题，“教授让你去找她，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匕首轻轻划破皮肤，渗出血珠。
“最后问一次。”伏特加的声音冰冷，“宫野志保，她在哪里？”
男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我真的不知道。教授只让我去洛杉矶，到了那里会有人联系我。”
“联系方式？”
“一个邮箱……只有到了美国才能用……”
伏特加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头：“处理掉。”
林月见的心脏骤停。
她看到按住男人的黑衣人抬起手，准备——
“等等。”
一个声音从停车场另一端传来。
所有人都转头。琴酒从阴影中走出，黑色风衣在停车场的阴冷空气里微微飘动。他走到伏特加身边，接过U盘。
“东西拿到了，人留着。”琴酒说，声音平静。
“可是大哥，他知道——”
“他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琴酒打断伏特加，“杀了他，洛杉矶那边就会警觉。留着，也许还能用。”
他看向那个男人，墨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你叫什么名字？”
“……木村。”男人声音颤抖，“木村达也。”
“木村。”琴酒重复这个名字，“你想活命吗？”
木村拼命点头。
“那就按原计划去洛杉矶。到了之后，用你的方式联系那边，告诉他们一切顺利，教授的数据已经安全送出。”琴酒把U盘递还给他——但不是原来那个，而是从口袋里拿出的另一个，“用这个。你原来的U盘，我们留下了。”
木村颤抖着接过。
“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试图报警……”琴酒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会找到你在仙台的父母，还有在名古屋的妹妹。明白吗？”
木村的脸色瞬间惨白：“明、明白……”
“很好。”琴酒直起身，“伏特加，送他回航站楼。航班应该可以起飞了。”
“是。”伏特加示意手下放开木村。
林月见看着木村被带走，脚步踉跄，像个提线木偶。
停车场里只剩下她和琴酒——虽然琴酒不知道她在这里。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琴酒突然开口：“出来吧。”
林月见僵住。
“我知道你在。”琴酒转过身，看向她藏身的柱子，“从你下楼开始。”
没有选择。她走了出来。
琴酒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做得不错。及时发现线索，及时汇报。”
“谢谢。”林月见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放他走？”
“钓鱼需要鱼饵。”琴酒点燃一支烟，“木村是联系雪莉的线。让他带着假数据去美国，那边会相信藤原的研究还在继续，不会切断联系。”
“而我们可以通过木村追踪到雪莉？”
“也许。”琴酒吐出一口烟雾，“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确认藤原的价值。如果雪莉愿意冒险联系他，说明他的研究对她很重要。那么，藤原就能成为诱捕雪莉的陷阱。”
残酷的逻辑，但有效。
“那现在……”林月见问，“藤原怎么处理？”
“继续监视。”琴酒说，“他现在以为数据已经安全送出，会放松警惕。接下来几天，他可能会有更多动作。”
“明白。”
琴酒盯着她看了几秒：“你刚才在犹豫。”
林月见没有否认：“我应该在木村离开前就动手抢U盘。”
“但你考虑到机场的环境风险，选择了汇报。”琴酒弹了弹烟灰，“这是正确的判断。组织不需要只会蛮干的蠢货。”
他转身走向出口：“回去吧。藤原下午应该会回东大，你继续监视。晚上他可能有访客。”
“访客？”
“FBI。”琴酒头也不回地说，“昨晚进入他家的，是FBI的人。他们在调查藤原。”
林月见愣住了。
FBI。昨晚的闯入者。所以那个紧急信号……
“爱尔兰”三个字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
“爱尔兰是FBI的人？”她脱口而出。
琴酒的脚步停住了。
他缓缓转身，墨绿色的眼睛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像淬火的玻璃。
“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很轻，但那种危险的气息让林月见几乎后退。
“我……猜的。”她说，“昨晚在码头，他逃跑后，你说‘让他走’。如果他是组织的叛徒，你没有理由放过他。除非……他还有其他价值。”
漫长的沉默。琴酒盯着她，香烟在指间缓慢燃烧。
“你很会猜。”最终，他说，“但有些事，猜得太准会死人。”
他转身离开，这次没有停留。
林月见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最终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
地下停车场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通风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看向手中的腕表，下午一点二十分。
回东大，继续监视藤原。晚上可能有FBI访客。
还有爱尔兰——前组织成员，现在是FBI？还是双面间谍？
越来越多的线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而她现在，正站在这张网的中心。
她走出停车场，回到地面。午后的阳光刺眼，东京的街道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但林月见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下，是无数条暗流涌动的黑暗河流。
而她要做的，是在不被淹没的前提下，找到通往彼岸的路。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东大的地址。
车子驶离机场，汇入城市的洪流。
后视镜里，羽田机场的航站楼越来越远。
而在其中一架即将起飞的航班上，木村达也握着那个假的U盘，望着窗外的云层，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变。
而在东京大学的药学研究大楼里，藤原健一坐在办公室，看着电脑屏幕上加密邮箱里的一行字：
【数据已收到。保持联络。注意安全。】
发信人代号：Sherry。
他关掉邮箱，删除所有记录，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天空开始积聚乌云。
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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