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初夏愣在原地,然后了然。
这里没有别人,她用不着给自己面子。
她不想和杨伊桐闹得太僵。毕竟这还是高一,还有三年的路要走,更不能得罪杨伊桐这只领头羊。
于初夏假装没听见杨伊桐的话,对她点了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往回走。
杨伊桐用手拦住她。于初夏回头,看到杨伊桐眼中掩饰不住的满满的厌恶。
“有事吗?”
杨伊桐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于初夏的手越发用力,掐得于初夏胳膊生疼。
于初夏轻轻掰开杨伊桐的手,再次问:“有事吗班长?”
沉默。
“如果没事的话,其实我倒是有事要跟班长说一下的。”于初夏笑得不露声色,眉眼弯弯。
“我知道班长看我不大顺眼。这倒让我挺遗憾的,因为我真得挺想和你做个朋友的。反正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权当是过去了,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班长指正,我改。”
“我和我妈确实出了点小摩擦,不过问题不大,刚刚已经和赵老师聊过了,也谢谢班长对我的关心。如果之前我闹出来的不愉快给班长的工作造成了困扰,我道歉。”
谦和有礼,伸屈自如,于初夏都在为自己点赞。说得多好呀。
她一直不认为先低头的那个就是孬种和怂包。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和别人一个台阶下,利人又利己,还能收获一大笔好感度。
没想到杨伊桐笑了,厌恶更加深重:“于初夏,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恶心吗?”
于初夏等着杨伊桐接着说下去。
“就是因为,”杨伊桐盯着于初夏的眼睛,“你说话总是说得那么绿茶,真的好恶心。”
是吗?
于初夏笑了:“既然班长这么看,那我便就认了,顺便用我的绿茶本性来帮班长分析一下吧。班长对我的不满恐怕是在刚开学就有了吧?那个时候我记得我没有跟班长说过话呀?莫非班长六根聪慧,一眼就望出我并非善类?那还真是让人感动啊。只是我想问一个问题,你答不答都无所谓——你喜欢温言吗?喜欢吧,没事,喜欢承认就行,没必要不好意思。我觉得班长对我的敌意应该是因为我那么绿茶却能和温言走得那么近,心里格外不爽吧?”
一气呵成。
于初夏看着杨伊桐的脸变得通红又至惨白,恐怕是没想到真有人会把她的不太光明的小心思都拆穿吧。
于初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心思其实没什么,小姑娘谁没动过几个歪心眼?只是把阴暗的心理外化于形,被揭穿只能说是活该。
于初夏继续穷追不舍:“之前我一直没有跟班长挑明,是想给班长一个台阶下,可是没想到你把我的好意当成了绿茶,我总得纠正一下是不是?我和温言走得近,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关系好。”
杨伊桐的脸又白了一分。
“所以呢,你下再多歪心眼也没用。再说了,你喜欢他你就追呀,你把注意力放我这里做什么?如果你真想和温言永结连理的话,还不如多讨好讨好我,我替你说点好话,促成一段佳缘,怎么样啊?”
杨伊桐死死咬住下唇,脸白得像是随时要晕倒,可却站得笔直。
“于初夏,你就是个孬种。”
“嗯,我是。”于初夏无所谓地应着,对杨伊桐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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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生气是假的,于初夏一坐到位子上就火大。太阳穴处的血管“砰砰”地跳,她心烦地揉了揉,又挫败地趴到了桌子上。
本来不想把高中过成宫斗剧的,还是没忍住。
杨伊桐不是第一个说于初夏是绿茶的了。之前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左冉也提起过,但不是这样正儿八经地辱骂,于初夏打了个岔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左冉也是聪明人,之后再也没提起过。
说是绿茶,其实于初夏自己心里清楚,归根结底,她只是在习惯性的讨好每一个人,不敢和任何人闹僵。
可到底做不到。
温言刚到教室,身上有点秋天特有的冷气,一坐下就开始补作业。
“你还没写完啊?”
“还没呢,快了快了。”
于初夏打了个哈欠:“你怎么不把作业带回家写呀?”
“不习惯,”温言飞速在试卷上列式子,把草稿直接打在了题目旁边,“初中我就这样,回家只刷自己的题,作业剩再多也回学校再写。不然如果我回家补作业,第二天回教室绝对不会再做额外的题了。”
于初夏点点头:“你还真是独具一格。”
温言笑笑:“我就默认你是在夸我了。”
说完放下笔,搓了搓手:“可算是写完了。”
然后一瞄眼看见了于初夏开着盖的水杯,发现了新大陆:
“欸,你泡了咖啡啊?给我喝一口。”说完,温言二话不说地就把杯子拿过来往嘴里倒。
于初夏觉得自己脸又红了,但不是被气的。
她伸出手就要去抢自己的杯子,一抬头不经意间看见了望向这边的杨伊桐。
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她温和地笑,人畜无欺的样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喝吧喝吧。
然后看着杨伊桐眼神失望与晦涩交加地转回头去。
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咧开的嘴角变成平直的细线。
并没有像意料之内的那样高兴,沉沉的失落感包围了于初夏。
不该是这样的。本来不希望是这样的。
拿别人的伤口寻开心是小孩子的趣味。更何况,温言本就不是于初夏的私有品,一遍又一遍地意淫和杨伊桐的胡乱猜疑又有什么区别?
就算,就算温言和她两情相悦,就算他也喜欢于初夏的话——那又能怎么样呢?当真要谈恋爱吗——背着张艳和于伟国,还有赵丹与全班同学去早恋吗?
她不敢。也不能。
于初夏不是没有看过言情小说。初中的时候,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和其他人一样期冀完美无缺的爱情;也曾用自己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买了第一本不太入流的言情小说,晚上偷偷摸摸地在被窝里看得面红耳赤——可是她和其他人又不一样,和那些早早就化妆恋爱的女生不一样。她分得清现实与幻想的区别,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究竟想要什么。
于初夏是一个赌徒。所以她揣着一口气只身一人来到一中尖子班,赌上自己的未来,只为去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她知道,和温言在一起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这牵扯出了太多太多。而她对于这种没有结果的赌局,绝不能压上赌注。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她没有其它路可选,她只能孤注一掷。
可是不管怎样,她要去罗马。
她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