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的脚步声像闷雷滚过荒草。
林昭攥着苏砚的手腕往破庙外冲,雪狐在他肩头炸起半丈长的赤金狐毛,每一根毛尖都凝着细碎的火星——那是焚世幻火的先兆。
"兽魂淬体的契机到了。"雪狐的声音擦过他耳骨,带着兽类特有的低哑。
林昭突然想起方才陆沉说的"每开一道印,你就少一分",喉间泛起血腥气。
但追兵的命律波动已经裹着阴寒气息漫过来,他能清晰听见甲胄摩擦的脆响——是赵桓的"天命卫",那些被未来视洗去灵智的死士。
"闭气。"他咬着牙对苏砚说,掌心按上雪狐后颈的逆鳞。
共生系统的热流顺着血脉炸开,他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起淡金纹路,像被火光照亮的树根。
雪狐的尾巴重重扫在地面,焚世幻火骤然喷发,橙红与幽蓝交织的火焰腾起十丈高,将追兵的身影扭曲成晃动的水纹。
苏砚的指尖在腰间的龟甲袋上翻飞,碎玉般的龟甲片落在焦土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她额角沁着汗,眼尾的朱砂痣被火光映得发亮:"往西北!
半里地外有座废寺,断墙能挡命律追踪!"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命律箭擦着林昭耳畔钉进土墙,木片崩进他腮帮,血腥味立刻漫开。
"走!"林昭拽着苏砚冲进火幕。
雪狐的幻火灼烧着他的感知,他能清晰"看"到追兵在火墙外乱转——那些死士的命律波动像被搅浑的水,再难锁定他们的位置。
兽魂淬体带来的力量让他的腿骨发烫,每一步都能踏碎半块砖。
西北方的风里突然飘来霉味,是古寺的朽木混着香火灰的气息。
"到了。"雪狐的爪子扣紧他衣领。
林昭刹住脚步,眼前的断壁上还留着半块褪色的"普济寺"匾额,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藤缠着半截木鱼。
苏砚弯腰捡起块碎瓦,在地面画出命卦的轨迹:"这里的地气被御兽宗改过,命律穿不透墙基。"她抬头时,眼瞳里映着林昭左胸跳动的赤火纹路,"你身上的盟约......在发烫。"
林昭这才注意到,贴着心口的皮肤像被烙铁熨过。
他掀开衣襟,赤火盟约的纹路正顺着肋骨往手臂攀爬,最后汇聚在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的淡金印记,和陆沉腕上的疤如出一辙。
雪狐突然跳上他肩头,狐鼻在断墙下的荒草里嗅了嗅,前爪猛地刨开腐叶:"碑。"
半块青石碑斜插在土里,表面的刻痕被风雨磨得模糊,却在林昭触碰的瞬间泛起幽光。
他的掌心传来凉意,像摸到了浸在冰水里的玉。
赤火盟约的纹路突然灼烧起来,他疼得倒抽冷气,却见碑面浮起新的刻痕:"赤焰子闭关所,七印锁天命。"
"他在等你。"雪狐的尾巴扫过碑身,狐毛上的火星落下去,竟在碑面烧出个浅坑,正好是月牙印的形状。
林昭盯着那坑,想起陆沉记忆里赤焰子烙下印记的手——同样的温度,同样的灼痛。
追兵的命律波动已经弱了,可他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响,像战鼓在胸腔里擂。
"试试。"苏砚按住他颤抖的手背,"如果这是第六道封印......"
林昭深吸一口气,将掌心按在碑坑上。
赤火盟约的纹路突然窜起三寸高的火苗,雪狐同时张开嘴,一道纯金的焚世之火吐在碑上。
两种火焰缠绕着钻进碑身,青石碑开始震颤,碎石簌簌往下掉。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往脑子里钻,像无数细针扎破了意识的茧。
"你终于来了......我的火种。"
声音很轻,却像钟磬在颅内震荡。
林昭眼前闪过血色——赤焰子的血色。
他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站在雷劫里,对面是年轻的赵桓,眉心的未来视纹路泛着幽蓝。
赤焰子的剑刺进赵桓胸口,命火却被未来视反弹回来,烧穿了他的左肺。"分割灵魂......等一个能继承火种的人......"
记忆碎片扎得他眼眶发酸。
他踉跄着扶住石碑,雪狐立刻用温热的肚皮贴住他后腰。
苏砚的手按在他后背,传递着稳定的命卦之力:"稳住,封印在松动。"
林昭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炸开。
那不是他的力量,更炽热,更古老,带着某种悲怆的使命感。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赤焰子?"
"还差最后一道......第七封印,才是真正的终点。"那意识很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昭猛地睁眼,镜湖般的瞳孔里闪过一抹赤焰,转瞬即逝。
他摸了摸左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的淡疤,和陆沉的位置分毫不差。
"走了。"苏砚突然拽他。
她望着东南方的天空,龟甲在掌心泛着青灰:"赵桓的命律波动乱了,他察觉了。"
林昭最后看了眼石碑——它已经完全没入地下,只留个浅坑。
雪狐跳上他肩头,用鼻尖蹭他发烫的耳垂:"你的味道变了。"
"因为我不再是林昭了。"林昭低声说。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团火在呼吸,和他的心跳同频。
夜风卷起荒草,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赵桓的追兵又追来了。
但这一次,林昭没有跑。
他站在断墙下,望着东南方的帝京方向,赤火盟约的纹路在掌心明灭。
皇宫深处,赵桓猛地掀翻案上的奏折。
青铜烛台砸在地上,烛油溅在他龙袍上,像滴滴凝固的血。
他盯着掌心浮现的未来视幻象——林昭站在废寺里,瞳孔泛着赤焰。"赤焰子......"他的声音像刮过冰面的风,"你以为找个转世就能颠覆天命?"
他抓起案头的命律剑,剑刃嗡鸣着弹出半截。"传旨,"他对跪在地上的太监说,"加派三倍天命卫,活要见人,死......"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忌惮,"死要见尸。"
林昭摸了摸胸口的赤火纹路。
它不再灼烧,反而像团暖炉,贴着他的心脏。
雪狐突然竖起耳朵,朝西北方歪了歪头。
林昭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荒草尽头有座小山坡,坡顶的老槐树下,似乎有个穿青衫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陆沉?"苏砚也看见了。
林昭没说话。
他望着那抹影子消失的方向,掌心的赤火纹路突然轻轻一颤。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考验,还在第七道封印之后。
而他,必须走下去——为了自己,为了赤焰子,更为了那个"以微火破长夜"的千年使命。